一个月以来,我瞒着若涵的故事一直和紫鹃在网络上谈情说爱,但我心里却只有若涵。
冬天了。早上起来铁树银花,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伸伸懒腰,于是赋词一首:
冬晨风光,千里薄雾,万里寒霜。听门外北风,呼呼作响,窗下残草,顿失容貌。牙膏用尽,开水断绝,欲与室友借肥皂。须暖时,看阳光普照,分外逍遥。
食堂如此多“椒”,引无数饿狼竞折腰,叹强壮大哥,龙腾虎跃,瘦弱小妹,不逊风骚,一位帅男,不顾形象,只知抢饭敲破缸。俱往矣,数君子人物,还在睡觉。
“又迟到了!每次都是你!这儿可是学校,不是你家,你丫想几点来就几点来吗?这都多少次了?!”在班主任朱老师吐沫星子的轰炸下,我溜到座位上,脸红得像只大苹果。
“再迟到罚你丫的一周值日!听到了吗?”朱老师咆哮着。
“她?不迟到才怪!除非冬天下雨,圣诞节变成了愚人节……”幸灾乐祸的韩大刚笑道。接着是一阵嘲笑声。
我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丫的都笑什么?迟到算什么?明天我一定比你们来得都早……”刚刚讲到关键的地方,只听道:
“你丫反了?!不像话!”朱老师的怒愤打断了我。
一整天,我都在为第二天的早起下决心,做准备。而黑夜穿着礼服很快就悄然降临,看看日历,明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了。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对我来说早起绝对是一种痛苦。躺在床上,我悄悄许下心愿:圣诞老人帮帮我,我可不想迟到,不想被同学笑话,不想……梦中圣诞钟声响起了清脆的调子,天上下起了香草冰淇淋口味的snow,snowman……
“天!又晚了!我又要迟到了!”我从床上跳起来,眼前是朱老师愤怒的脸。
穿上衣服,背好书包,就要往外冲。
二叔杀过来,堵在门口,把牙刷戳到我脸上:“刷牙!”万般无奈,接过牙刷,绕过二叔就往门外溜。
就这样举着牙刷跑到班里,班里只有乔姬蕴一个人,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她笑得前俯后仰。惊异地看看手表,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我长出一口气。
“人呢?都哪去了?”我把牙刷塞进书包,慢腾腾地问乔姬蕴。
乔姬蕴指指对面的黑板:“今天交一百元钱。”
“啊?怎么还交钱呢?”我都傻眼了。
“你昨天下午走的早,没看到黑板上写的吗?大家都回家取钱去了?”乔姬蕴翻着书说。
这时,朱老师来了:“咦?人呢?”她望了望黑板:“谁写的啊?”
话间刚落,韩大刚从门外跑进来,喘着粗气。
“怎么这么晚啊?人都嘛去了?”朱老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韩大刚小声解释:“我……回家取钱去了。”
“取嘛钱啊?谁告你要交钱的?”朱老师目光指向了一边怪笑的郭文强。
郭文强感到不妙,解释说:“我……我,老师,今天不是愚人节吗?我本想开个玩笑的,以为没人信,谁知就都……”
“嘛?愚人节?谁说的?开玩笑!”朱老师又开始咆哮起来了。
于是郭文强将手指指向还在一旁为没迟到而庆幸的我:“是小磊说今天是愚人节的……”
他这一举动吓了我一跳:“我?”我一脸无辜。
努力回忆,事情是这样的,前天郭文强问我:“愚人节是哪一天。”
我骗他:“12月25日。”本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世上竟有郭文强这样的大“愚人”,他还真不知道愚人节是哪一天,并信以为真了。
这一天,我观赏了每一位同学迟到的惨像,你可以想象朱老师的脸。
朱老师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愚弄,她当着同学们的面不给我一点面子,先是羞辱我小小年纪谈情说爱,后是痛斥我无视课堂纪律,无视于学生守则,无视于学校制度,于是“挥泪斩小磊”——勒令我退学,并且马上叫父母来,否则开除。
朱老师明知道我父母在武汉,就算坐飞机也不可能马上来。
于是我退学了。
那天下着大雪,站在窗户前看外面雪花纷纷扬扬,一室的静谥。
含泪走出校园,走了很久很久。
路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骑车疾驰而过,我知道是乔姬蕴。我的心顿时莫名地感动起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送我。自从和若涵的事情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乔姬蕴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们经常吵架,吵了一次又一次。有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一对真正的心灵相通的朋友?为什么偏要做这特定意义上的朋友呢?
她刹住自行车,手里拎着许多吃的东西。照例是我接过自行车载着她,按照她的指示来到她租住的房子。她放下东西,脱掉大衣,然后平和地冲我笑笑:“看见这么美丽的雪花飞舞,突然很想来送送你……”心中的柔情又一点一点被她唤醒,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我也冲她笑笑。她插上电炉笑着说:“过来烤烤吧。”我们都没有提到若涵,也没有提到经常吵架的事,一场大雪冲淡了我们之间那种微微的尴尬情绪。
我还记得初入这所中学的时候,和她之间的一点小故事。
一个偶然逃学的时候,上晚自习是没人管的,我跟几个同学常常溜出去看电影。那晚看完电影回来,几个同学非要嚷着去逛夜市,乔姬蕴因为瞌睡得要命,坚决要求一个人陪同她回宿舍。我便站出来说:“走吧,我陪你回去,明天我们还要上课。”她一看,知道我是新来的学生,于是就犹犹豫豫地看了我一眼,和一个不熟悉的男孩走路,我能想象出是一件很难提起精神的事。
那是个春天的夜晚,有点风,当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风一点一点地加起来,摇撼着树枝,这使她很害怕,脚步不由地匆促起来。她怕我觉察到她的紧张,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你见过风吗?”多么奇怪而有趣的话,说的又一本正经。
我笑着向她大声说:“风在空中走,我们在路上走…….”
在学校谈恋爱的时光是很美丽的,我在一夜之间突然都变得文质彬彬,而且美于辞令。 大多数的时候,她是理性而富有激情,而我则是盲目而又热情。校园多姿多彩的生活给了我们的爱情一次美丽的大包装。
自从与若涵东窗事发后,生活显出了它的原汁原汤。我和乔姬蕴性格上的冲突越来越大,每一次争吵,都是一次伤心的过程,吵一次痛苦就会深一层。
我要走了,要离开这所学校了,而她即将失去我这个冤家同桌。我们都感到痛苦,但谁也不愿意说出分手的话来。我知道,她和我都还眷恋着学校里的那种柔和而细腻的爱情。但我多想和她坦白地说一说:以前是以前,为什么不能把以前和现在分开来说呢?
“我还没吃饭呢。”我坐在电炉前,微笑着对她说,我今天怎么那么多的笑,带着点温和与宽容。
“好吧,给你下碗面条。”说完她就笑了起来,“拿什么下呀,我这儿早就弹尽粮绝了,好几天都在食堂吃饭。”
我沉默,陪她一起傻笑。
“知道你会说饿,你的牙刷还在书包里呢,所以我买了这些。”她指了指桌子上她带来的东西,几包方便面。
屋里很快就弥漫了方便面的味道,这样的气氛倒很像学校的生活呢。冬日长长的夜晚,我们常常饿得难以抵挡,就用电杯煮方便面来充饥,他可没少到同学寝室蹭方便面吃。一边吃,一边还要抵挡四面八方众姐妹的调侃。
她拆开一包瓜子,也凑在电炉边,看我吃饭。我心中仍在想那个纠缠不休的问题:“我们如果只做精神上的朋友,肯定会比现在愉快得多。”我很快就吃完了,在学校就培养了快餐的习惯。
“这场雪,不为什么下得人心里怪怪的。”我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使我想起了去年下雪时,我们曾在武汉的校园里漫游了一下午,学校广播里又一直放着《为爱痴狂》的曲子,我和紫鹃携手踏雪、唱歌,唱尽了关于雪的歌曲,那真是一段美丽又浪漫的时光。”乔姬蕴不语,听着我慢慢地讲。恍然明白为什么刚刚看到她在路口疾驰而过时,心中也曾浮起那首曲子的旋律.。
“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抬起头来看她,在她眼里,我看到了真诚。
“也许我们的浪漫该换成另外的一种方式。.”她慢慢地说,仿佛在考虑怎样措辞。
我对她笑了笑,用一种极柔和的声音说:“你不要说了,我明白。”然后我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向她道别。她的眼中有点点的泪光在闪烁,我的眼泪也已经流了下来。
我们都有所感动,为我们的理智也为我们美丽梦想的结束。
我们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雪花打在窗上扑扑有声。
她回过头来问:“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
“为什么不是?”我答得肯定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