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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秘书神秘失踪(1)

锁定杀手的警用枪支--

女秘书的身世扑朔迷离--

侦破工作陷入胶着状态--

“凤鸣,鉴定结果出来了。”冯国强将一份鉴定材料递给他的部下,“终于露出水面。”

坐在局长办公桌对面的胡凤鸣翻看那份鉴定材料,说:“案发时您就断定这批枪没流出蓝河,冯局……”

“哎哎,还是轻点飘扬的好。”冯国强摆摆手,抽出一枝烟叼上,然后将整盒烟扔过去。

“噢,软中华,上档次了。”胡凤鸣拿起烟,爱不释手地摆弄,问:“真的吧?”

“肯定是真的。”冯国强说。他告诉他昨天市政府在世纪大厦召开召商引资会,散会时世纪实业集团总经理古纪峰叫他到办公室小坐,此企业是公安局挂牌服务单位,他便同他进去交谈一会,临走塞给他4盒软包装中华香烟。

“他当然不会抽假烟,蓝河最富有的私营企业主嘛!”胡凤鸣说,欲将烟扔回去,冯国强说:“奖励你啦。”

“谢冯局。”他揣起烟,问:“不知您因何奖励我。”

“记得枪械库被盗案发生后,我们在所有出城路口进行堵截,是你提出全市大搜枪的。”

“可你当时不批准。”

“是呵,那时我刚到蓝河,情况不清,主抓此案的纪局长不同意,我就没坚持。”冯国强说,“当时你拍我的办公桌子,大发雷霆,质问我为何不下令搜枪,并说将来这批枪出乱子,看你怎么解释。到底让你这张刀子嘴言中了。”

“乌鸦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呦。”

“假若我们采取果断措施的话,起出枪……也不至于出今天这样大的乱子。”

“现在说来已是事后诸葛亮,”冯国强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一颗铆钉上触摸着,仿佛触摸某种受伤的记忆,他语调沉沉地说,“我有责任。但是,凤鸣,至今我们也没拿到直接的证据,一切只能是推测。”

说到那件事和证明那件事的证据,他们心情夏季般的阴郁,迷宫一样的悬念一直在他们血管中流淌,时不时地如脉搏似地冲撞他们的心,女市长被杀事件发生,这种冲撞日益强烈,笼罩在事件上的雾依然很厚重,他们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看见那件事的轮廓。

“冯局,我觉得枪就在他们的手里。”

“我认为你的判断没有错,但正如那句老话说的那样,只听到辘轳把响,不清楚井眼儿在哪里。”冯国强的目光朝前望去,胡凤鸣认为局长看见一堵山峰似的黑墙,高高的,厚厚的,它的那面便是蓝河明净的天空,星光,明月,鲜花,草地,楼群,人流,那就是鲜活、朝气的城市。他说:“我们不能再麻木,该采取行动了。”

他感到一双殷切希望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热辣辣地有点发烫,心底里漫长流淌的东西浪潮起来,那颗在黑暗中彷徨的心突然走向光明。他说:“从查枪入手,深挖出……”

“不,此事尚不成熟,现在还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冯国强在烟灰缸上戳灭烟头,说,“我和专案组几位指挥员正在研究,拿出稳妥方案后,再部署实施。总之要同‘8·18’并案。凤鸣,使用警枪杀害谭市长已确定,你们第二专案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当然以寻找持枪人为主要目标,问题是这就再次提起枪械库被盗旧案,”胡凤鸣眼神里流露出迷茫,掩饰不住忧郁,他说,“重新查那个枪支失盗案很难,毕竟过去了两年……今天我们去找赵泽明的爱人王锦萍,她十分恨我们,用郁冬冬的话说,她怒火满胸膛。”

冯国强仿佛听见丧夫的女人撕肝裂胆的嚎啕,他参加了赵泽明的葬礼,那一身缟素的叫王锦萍的女人恨恨地剜他一眼,于是这种眼神一直在他心头徘徊萦绕。

“我和赵泽明是曾经要好的朋友,准确说是生死搭档。他救过我的命。”胡凤鸣回想起一件遥远的、刻骨铭心的事。

“是那次追捕毒贩。”冯国强记得那次生死搏斗。

“那颗手榴弹突然滚落在我的脚前,嗞嗞冒着烟……我被吓傻了。赵泽明一边朝我跑来一边喊,‘快趴下!快呀!’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见,呆站着。他跑过来扬起一脚踢飞那颗手榴弹,就在那一瞬间它爆炸了。他的一只眼睛几乎失明,左腿瘸了,再也不能当刑警,去看枪械库……”他压抑的声音使人产生劈砍朽木的错觉,“他被手榴弹炸倒了,白花花的骨头茬子扎破警服,血汨汨地流,他大睁着眼睛看着我,问:‘伤着没有?’我说没有,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能理解他不是因自己的伤痛落泪,而是见我好好的……”

冯国强的心像被尖利的草叶刺破一般,不,棘刺扎进胸膛,血液流窜的声音清晰可闻。正像一首歌唱的,心里泪水汪汪!

“我怎么也难相信,一个钢铁一般的硬汉子说自杀就自杀了呢?”

“或许他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丢了三枝枪啊!”

“事实上只让他好好回忆那夜里的事……可是他竟在家中自杀了。围绕赵泽明死亡是一种虚无缥缈的雾,我一直在怀疑,他的自杀不仅仅因为丢枪。那天他像喝了很多酒,我们到现场时他还没完全清醒。”

“负责枪案的纪局长好像没说赵泽明喝酒的事,根本没说。”冯国强紧接着问一句,“他为什么不说?”

“疑点就在这里。”胡凤鸣说。一向严谨的赵泽明,值班时喝酒,又酩酊大醉,次日都未醒来。“我俩搭档几年,我十分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在工作或者执行任务时喝酒,以致误事。”

“你认为枪械库失窃前的晚上,他喝酒不正常。”

“是的,可我始终没有机会调查。”胡凤鸣遗憾地说,他的手在攥紧,“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查清此事。为了死者,也为了活着的人,不能让一个曾经当过刑警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我感觉袁副厅长要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不是马上,眼下你仍执行原来的任务,寻找那枝射出罪恶子弹的枪的线索。”冯国强的语气很坚定,这就给听他讲话的人以信心。

笼罩着胡凤鸣良久的自责与惭愧的云块,缓缓地破碎,一道极亮的光正穿破它,似乎心灵感到好受一些。他说:“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面对她的目光。她总是一双凄迷、惘然的眼睛望着我,似乎嘲笑我这个刑警队长无能,不能阻止她丈夫的死亡,眼睁睁地见他在水中挣扎而不去救他,至少没问一问他落水的原因。一次我去拜访她,她将一个玻璃瓶子当我的面摔碎在夕阳里,明确暗示过去的一切都破碎了,我和她丈夫的友谊,同他们一家人的友谊。破碎的玻璃碴子上闪耀着黄昏的血色。这时我才真切地感到友谊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它会恨,它会爱……可我把它扼杀了,或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那个完整的瓶子啦。”

冯国强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由一片光斑--破碎玻璃组成的瓶子出现在眼前,它虚幻成一张伤疤纵横、布满嘲笑的脸,一双噙着血色泪水的眼睛望着他,他没有避开。他说:“不能让一个挚爱刑警的人,对我们太失望。凤鸣,你还要找她好好谈谈。”

“我盼望早点接受新任务。”

“会给你的。”

现在,卢涛正受命坐在赶往山北市的火车,与他同行的是郁冬冬。

北方的天气很应节气,农历立秋刚过,便明显的凉爽起来。由于是老式的旅客列车车体,为通风开着窗子,秋天植物成熟的味道涌进车厢,玉米的甜香夹杂浓烈的苏叶味儿,兴奋了女刑警郁冬冬,她将头探出车窗,似乎努力使自己融入秋天的大自然里,确切地说把自己投进所喜欢的那片绿色植物之中,火车奔驰带起的风拂动她的秀发,于是便有黑瀑在卢涛眼前倾泻。他听见女人激动的声音在轮轨轰鸣中迸响,他从那张红润的脸颊上感觉到激动的情绪浪一般地涌动。

“苏子!”郁冬冬喊着。

“什么苏子?”他不知她欢快的原因,更不晓得她喊的苏子指的是什么。

“大片苏子。”她指向连成片的绿色植物,“太少见这么大片的苏子。喂,卢头!”

他觉得她对自己称呼挺俏皮,这次去北山市寻找卫思慧,专案指挥部指定他负责,即郁冬冬言说的头了。

“卢头,干吗呢?一路情绪低落!咱们坐的是火车,不是囚车。”

“没有哇,我在想你说的苏子。”他不想破坏她的兴致,问:“苏子是?”

“苏子你没吃过?”

“甭说吃过,连见都没见过,长这么大头一次听你说。”

“孤陋寡闻。”她缩回头,一缕一缕阳光随头发涌进来,令人目炫。她用手指梳理下被风吹开有点散乱的头发,阳光也随之梳成数条溪流,女性的青春气息雨丝般地飘溢开来,贴近而直切。她说,“没吃过苏叶,那太遗憾了。”

眼前飘着雨丝很明亮,他感觉置身雨幕中那种清爽和惬意。

“苏子嫩叶可腌制咸菜,秋天采摘的叶子用线穿起来晾干,冬天蒸黏豆包用它垫着,味道特别的好。”她在重温一种美食,间或一种美好的事物,“我二舅家年年种苏子。卢头你对农村不熟悉,肯定不熟悉。”

他点点头,承认。

“每到寒暑假,我就往乡下跑,我二舅特喜欢女孩,顶喜欢我。二舅说‘我家5个小蛋了(男孩),最缺的是闺女,有个冬冬这样的闺女才福气。’”她兴奋地讲着,风很凉爽,吹得她脸绯红色,像某种绽开的花朵。她再次回到苏子的话题上,“有一种喜欢吃苏子的灰羽毛、红肚囊的小鸟,叫苏雀儿。冬天我去时,二舅亲手做滚笼子,见过滚笼子吧?”

“没有。”

“用竹子或木条扎制的鸟笼子,上部设一个辊儿--可翻转的机关。在笼子上绑一把干苏子,来引诱苏雀儿,它只要朝辊上一落,便被翻滚到笼子里,它就这样被捉住了。”

“有意思。”

“你如果感兴趣,今年冬天跟我去我二舅家,滚苏雀儿去。”她柔声细气道。

他笑笑,很淡,没有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或许是他很深地隐藏了内心的激动,大概随她到哪里、干什么他都愿意。他已经意识到她的邀请不仅仅是去捉苏雀儿,还有……哦,他们都还没有异性朋友。当然这样说也不完全,二十八岁的卢涛谈过恋爱,那幼师毕业的女孩同他相恋三年,最后因某种原因分手,女孩已结了婚,他呢仍是独身。同在一个警队郁冬冬倒是从未谈过朋友的女孩,今年二十五岁。他们已多少有了那么一点意思,全警队都知道。好像此事没太深入,拿支队长胡凤鸣的话说:毛毛雨喽,刚湿层地皮。此次执行任务,除第二专案组没女警察,而要寻找的目标又是女人,没女警察不行,因此把她从第一专案组临时抽掉到第二专案组,工作需要外,冯国强局长这样安排,有点儿拴对子、拉郎配的意思。只可惜的是他们两人都没充分理解领导的意图,这不是,她无意中接近了那个主题,竟被他给岔了过去。

“苏子能引诱人就好了。”

“什么意思?”

“我是说有什么东西,把卫思慧从山北市茫茫人海中引出来,就像滚苏雀儿。”他在她说滚苏雀儿时就联想到了本次执行的任务,她的邀请像雾霭中一道彩虹,炫目而美丽,它触动他的一条敏感的神经,爱的感觉从朦胧中走向清晰,不过还未完全棱角在脸上,便被重重的任务感所覆盖,就像风卷走了那道彩虹。他说,“她不大好找。”

“是。”她说。

“你对卫思慧怎么看?”他问。

火车在一个看上去是个镇子的车站停下,时间稍长一些,等待一列特快通过。站台上出现将方形小箱子吊在脖子上围车叫卖的小贩,响亮地喊:“煎饼!手摊的大煎饼!”

“来两份!”郁冬冬从车窗户向小贩购买东西,她在拿到煎饼时,发现另样东西,问:“干豆腐卷儿咋卖?”

“一元钱一卷儿,香菜、大葱……”

“酱,什么酱?”

“自家下的大酱,香嘞!”

“大酱还行,别搁盘酱唬弄人。”郁冬冬又买了两个干豆腐卷儿。

火车开动,卢涛问:“大酱和盘酱有什么不同?”

“区别大啦,大酱原料是黄豆,盘酱是玉米……”

“知道恁多?不会又是和你二舅学的吧。”

“正是。”她递给他一份干豆腐卷儿,“实话对你说吧,如果我不是独生女,嗨,我非嫁到乡下去不可。”

“为黄豆大酱?”

“还有苏雀儿。”

这显然是说笑了。第一次吃干豆腐卷,卢涛的确觉得很香很香。她瞧他吃干豆腐卷儿噎出眼泪,急忙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漱下梗阻的食物,就呵呵地笑起来。

“笑什么呐,你?”

“你的样子使我想起我二舅家争抢食物噎得脖子直挺挺的大鹅子。嘿,你太像啦。”她说着又笑,很是开心。

他很爱看她笑的样子,无拘无束,纯洁的天性全暴露出来,有些变了形的脸庞很不真实,也有些不像她,很像稚气的儿童画。

阳光魔术般地照耀另侧窗子,置身于柔和光线之中,她不再因阳光刺眼而眯缝着眼睛看他,他们接续先前的话题,谈卫思慧,她说:“你说她当过兵?”

“工业大学毕业后直接招去当了特种兵。”

“不简单,一定会些武艺。”

“从我们掌握她的情况看,擒拿格斗相当出色,还有射击,在省军区举行的一次比武会上,拿了全能第二名,射击第一名。”

“复员后她该到公安部门工作,怎么到机关当秘书,浪费了资源。”郁冬冬认为一身武艺的女兵复员到地方,干公安再合适不过,尤其是当刑警。

“你千万别忽略了她是市长的秘书,个人前途会很阳光的。”他说,“是谭市长亲自将她从江口市调过来,安排她做自己的秘书,可见她们的关系……”

“你先前问我怎么看卫思慧,我想她与谭市长之死没关系,对她怀疑似乎没什么根据。”

“生活中总有一些恩将仇报的事情发生。”

“但是……”她想同他争辩,火车已到了山北。所有的话题只能下车后再说了。

胡凤鸣在五楼“8·18”大案指挥部开完碰头会,回第二专案组同纪刚一起下楼,纪刚说:“凤鸣,你来一下。”

“哎。”他答应着,随他到纪副局长办公室。

“凤鸣,瞧这盆花咋样?”纪刚指着一盆花,问他。

茶几上放着一盆枝叶茂盛的榕树,胡凤鸣在想在哪儿见过这盆当花卉养的植物。哦,想起来了,在纪刚家里,他家屋子弥漫出花圃的气息,给人心情舒畅的感觉。纪刚喜欢侍弄花草,有几盆名花在蓝河家庭中是罕见的,这盆养了十几年的榕树便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你喜欢它,送给你了。”纪刚说。

“您?”胡凤鸣眼睛里塞满那盆名贵的榕树,这件礼物太重了点儿。

“它是生长在南方的植物,那里是酸性土壤,我们北方土壤却是碱性,要想花草长得好,改变土壤性质最重要。”他传授他一个经验,“要浇醋,多浇醋,咱们平常吃的食醋就行。”

“您养它很不容易,还是……”胡凤鸣说。

“唉!”纪刚脸转向窗子,抱着双臂,微驼的后背对着胡凤鸣,他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

胡凤鸣望而兴叹。感慨道:“纪叔老了,真的老啦。”

他们邻居多年,和他的儿子建民从小学到高中是同学,十分要好的同学,可以说一直友谊到今天。胡凤鸣警校毕业分配到公安局,当时任刑警支队长的纪刚一手将他从基层派出所调到刑警队。私下里他叫他纪叔,班上场合称他职务,纪队、纪局什么的。

这时纪刚转过身来,一脸的怅然。他说:“建民第一年上班,单位去云南旅游,他知道我喜欢奇花异草,几千里抱它回来,一直养到今天。”

“因此您该养着它。为建民……”

“唉,什么都变了,觉今事而昨非。”纪刚道出家庭的私秘。

他们父子的关系,“建民基本不和我说话,你不信吧?”

胡凤鸣点点头,他知道一些他们父子的情况。

“终归是因那次交通事故。我是分管交通,他肇事逃逸,致受害者因拖延了抢救时间而死亡,人命关天,我袒护他,等于是我因私枉法?”纪刚情绪异常激动地说,“公安局长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逃避法律制裁,凤鸣,我错了吗?”

“您没错。”胡凤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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