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气消了,就过来喝一杯。”他举起红酒,浅浅地尝了一口后,补充一句,“你大可放心,我说过,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
她咬了咬唇,也学他一样,回讽一句:“你不是对我没有兴趣,怕是对所有女人没有兴趣。”
他的薄唇微抿,眉心也微微蹙了蹙,但很快面部的神情恢复自然,道:“如果这么认为,能让你有安全感,那就姑且这么认为吧。”他端起山渣酒,往她的酒杯里倒了一杯,做了一个请势。
她想了想,走回沙发坐下。端起面前的一杯山渣酒,酒杯碰着嘴唇,她浅浅地沾了一口,暗红色的液体在舌尖上滑过,酸酸甜甜的滋味从口中一直流向喉咙。
果真如他所说,像果汁一样,十分好喝。
她抿了抿唇,意犹未尽。
她瞥了瞥他,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些酒居然全是他自己酿的,像他这样住豪宅,开名车,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就是被人包养的小白脸,实在很难相信他会酿酒这么个朴实的爱好。
“你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但事实就是事实,酒是我酿的,毋庸置疑。”他犀利的双眸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
她低眉,又浅浅地尝了一口,不禁想起周乔娜曾跟她说过:“爱情就像是山楂酒,有时它的味道很甜,有时味道会很酸,有时味道却是苦的,偶尔也少不了辣。即便如此,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尝一口。因为这其中的味道,只有经历了爱情的人才明白,正是这种酸甜苦辣,才叫人刻骨铭心。”
是刻骨铭心,那种噬骨噬心的痛,如何能轻易忘掉。
她仰头将酒杯中的山楂酒一口喝尽。
“慢慢牛饮吧。”陆宸和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向楼梯,刚迈了一步,又顿住,回头看向她,“楼下有客房,你尽管挑一间休息,但从这里开始往上是禁区。”他指了指脚下的台阶,锐利的眼神告诉她,若是喝多了误入禁区,后果自负。
她望着他消失在楼梯间的身影,感觉莫名其妙。
她拿起酒瓶,又往酒杯里倒了一杯,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口牛饮,果然这样的味道一定需要大口大口的牛饮才有感觉。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或许又不是,她的心情的确好了些。她虽然讨厌他对她出言讽刺的那种恶劣方式,但不得不说,在郁闷纠结的时候找人吵一架,眼泪决堤一样的流出来,的确是一种非常舒服的宣泄方式。这种感觉好觉就好像集聚在体内许久的脏东西,在一瞬间全部排出体外的那种舒服感。
虽然他的嘴巴恶毒了一些,但看在他也算是解救她“安慰”她的份上,她从心底还是要感激他的。在她最难受最痛苦的时候,总算有人捞了她一把,没有让她一个人痛苦地溺死在水里,虽然捞的过程让她难以承受。
她擦了擦眼角,又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玻璃墙挤出一个怪怪的笑容,然后开始慢慢地打量起眼前的装饰。
出于对艺术的追求与爱好,她对欧式的巴洛克风格有种深深迷恋的情愫,她喜欢巴洛克风格的激情艺术,既有宗教的神秘感又有享乐主义的色彩,奢华、浪漫、神秘汇聚一体。她曾经想过将家中装修成巴洛克风格,只是学长沈先非说过巴洛克的风格适合面积较大的房子,而她家是三房两厅的公寓式房子,相对于巴洛克风格来说空间显得有些狭小,不但无法展现其风格气势,反而对活在其间的人造成一种压迫感,所以最后她只得将家里装修成毫无特色的中式简约风。
之前来过这里一次,虽然只是短暂的惊鸿一瞥,但这里奢华的巴洛克装修风格令她印象深刻。她坐的位置正对面是一幅巨大尺度的壁画,自客厅顶部一直延伸到对面沙发上端约莫四十公分的位置;她坐的沙发的背后是一个大理石壁炉,大理石壁炉上方摆着一套粗犷与妩媚的交融非洲木雕;脚下铺的是做工精良图案精美的波斯地毯,让她缩了缩脚,不忍心踩踏;面前的茶几、倚靠的沙发、一旁的立柜等所有家具清一色镀金涡卷形花饰,椭圆的弧度让它们在周围冰冷的大理石雕塑包围中显得极其柔和优雅。
她又倒了一杯山楂酒,喝了几口,手轻柔地摸着包覆在沙发面深咖色与花色拼接的天鹅绒,思绪不禁涌动。她翻开包包,取出纸笔,随意地勾勒起线条。小时候,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就会拿一只笔,静静地画着画。
画着画着,她骤然顿住笔,脑中不禁浮现出高明扬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立个赌约如何?我一天不碰电脑,你一天不碰你的设计稿。”
看着笔下草草的线图,她竟然又全然忘我地开始画起她的样稿。很早之前他已经变相地暗示她,她是个工作狂。
她将脸埋在膝盖上的画稿间,饭店里的一幕幕再一次涌现在她的脑海里,浓浓的忧伤再一次涌上心头,那种被巨石压住胸口的沉闷感,让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但骄傲的内心让她很快抬起头。就算女朋友是工作狂,也不是成为他劈腿的理由。
她颤着手,握着酒瓶,往杯中又满满地倒上一杯,毫不犹豫地一口仰尽。
从现在开始,工作就是她的男友。
她握着笔继续画起来,一边画一边饮着山渣酒,不知不觉中满满的一瓶山渣酒全部进了肚里。有几张画稿她十分满意,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头开始昏沉。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执起笔打算完成最后的裙摆,可是,不知怎的,手中的画稿慢慢从一张变成两张,从两张变成四张。她甩了甩,头手中的笔,也从一支变成两支,两支变成四支。她抬起头,四周的家具似乎都围着她飞速地旋转起来,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咚得一下,倒在了沙发上。
手中的画稿和纸笔散落在地。
陆宸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床头柜上,手机正在不停地震动着。他不用看来电号码,也知道那夺命追魂CALL来自何方。
他就像没事似的,躺在床上,翻看着床前的一本地理杂志。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一声熟悉尖锐双刺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陆宸和,你给我滚下来!”
几乎进入梦乡的陆宸和被这尖叫声吵醒,他扬了扬眉,从脸上拿下杂志,缓缓起身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