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安青总算见着了听了千百遍的林老丞相和林淑,林相如想象般的那般睿智,儒雅,只是身子骨已不太硬朗了,与她们聊天,时常的讲着讲着便要闭目养神番,至于林淑,那便是真正的世家小姐吧,美丽,大方,贤惠,周到,更比秦宁多添了几许恬静。倒是那个小小姐令她很是意外,小小年纪,谈吐大方,待人接物皆不俗,极是聪慧,稚嫩的脸上依稀能看得出承袭了母亲的绝美倾城容颜,长大后定是个祸害。
晚膳时,皇上竟也来了,一家人如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团团圆圆的用了晚膳,几位孩子的童言童语时常惹得大家开怀大笑,气氛祥和,很是温馨,安青心下想着,若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秦将军尚在,这一家子该是何等的欢乐啊,大概这便是人生吧,总会有缺憾,总不会十全十美了的。
正月一过,墨家兄妹便按照林丞相的意思,被送到了韶华山智宇老人那边。马冽本想亲自送了去,林丞相已不宜太过张扬阻了他,何况他亦知道师父只怕仍不愿原谅自己,去了亦只会徒惹他老人家不快,只得作罢,派了卫将军袁朗护送。众孩子虽不舍,但亦都明白其中缘由,只得忍了离别之苦,送走了两人。
三月皇帝下旨宣岭南梅县县令安阳回京养病,又为其父安廷尉翻了案,念其三代忠良,封其子安明廷尉丞,辅助廷尉岳大人主管刑狱以及审判案件。
廷尉丞廷尉司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职。
这一圣旨在朝内顿时起了轩然大波,太后自是反对,但后宫不得议政,只得与皇帝念叨几次,皇上只听着却不予理会,太后无奈,苦于陈家不在京都,朝内无嫡派,只得作罢。御史大夫刘大人乃陈家亲信,以恐廷尉司众人不服在朝上公然阻了几次,无奈廷尉岳大人并无异议,也只能作罢。
如此一来,朝中众人皆明了,安家怕是要复起了。
这一日,马雯终于坐不住了,匆匆独自一人来了关雎宫。正巧安青在与秦宁讲安家父子后日便可到京都。
马雯不待人通传,径自推门而入,兰心未拦住,紧跟着进了屋。马雯望着洋溢着笑容的两位,脸色更难看了,不待安青向她行完礼,冷冽的打断,“出去。”
兰心望着她脸色不善,担忧的看了看秦宁,秦宁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出去,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安青柔声说,“你先回去,安心歇着。”安青抑不住欢喜笑着向她行礼离开,经过马雯身边时,亦欠了欠身子。马雯冷哼,待她出了门,反正把门摔上。
秦宁不在意,伸手为她斟了杯茶,淡淡的说道,“这又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马雯不答她,在她对面坐下,抿了口茶说,“她来这来的很勤么。”
秦宁浅笑,“怎么又对我这关雎宫上了心。”
马雯见不得她这般疏离的样子,啪的一下放下茶杯,大声说道,“我何时对你不上心,倒是你,越发的瞒了我了。”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说,“听说正月那会都把她带到林府去了。”
秦宁冷了脸,冷笑着说,“怎么我这关雎宫都有你的人了。”
马雯吼道,“我没这能耐。”又自觉得口气不善,喝了口茶,放低了声音说,“出宫的时候那么多侍卫跟着,你以为都瞎了眼的,都捅到长乐宫的老婆子那里去了。”秦宁蹙眉,抬头轻拧了拧眉心,叹还是让人发现了。
马雯望着她累极的样子,也不忍再说她,又觉着现在的形势实在是乱,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边上,说“那人正想着法,把陈家往京都拉呢,你这会把安家弄回来干吗,你嫌林府不够乱是不是。”见她似不再听,抓了她的胳膊,靠近了她说,“你想干嘛,你要干嘛你跟我说啊,何苦千里迢迢的去寻了这个安家。”
秦宁挣开她的手,起身,踱步,理了理思绪,说,“我能想干嘛。”
马雯嗔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她边上,说,“你还要瞒我,哪儿都不放,就放在岳恪手下,这不是伯父的意思?”
“你都说了是舅父的意思,我又怎会知道。”
“你够了。”马雯高声打断,身子微微发抖,瞠目望着她,说“你有事瞒我?这么些年了,我哥从未回过韶华山,也很少去林府,这会子伯父都这样了,摆明了就是临终托孤了,不找我哥,却千里迢迢要扶安家。”
秦宁听了顿感无力,扶着桌子,跌坐在椅子上,撑着身子,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的恨意,“你想太多了。”
马雯正欲再说,门被人用力推开,望去,竟是皇帝。皇帝见秦宁神色憔悴,心下大怒,赶忙走过去,轻搂入怀,紧紧拥着。
马雯望着他神色匆匆,朝服都未换下,冷笑,“您这速度可真是快。”
皇帝不悦,冷声呵斥道,“出去。”这么些年他从未这般冽声对她说过话,马雯愣住。秦宁轻拉了拉他,皇帝缓了声对她说道,“都是朕的意思,你要问就来问了朕好了,她累了,你先回去。”
马雯见他神色不悦,也知秦宁若不想说,任凭自己再问,亦问不出什么,愤恨的离开。
秦宁软了身子,快要跌下,皇帝忙抱起她,进了卧室,将它放在床上,抚着她苍白的脸庞,很是心痛,“若是不想见她,我下旨。”秦宁捂了他的嘴,轻摇了摇头,“算了。”望着他尙身着朝服,知他是下了朝就匆匆赶来,推了推他,说,“我休息下就好,你去忙吧。”
今日朝上刘御史仍极力阻扰安明回京,又借机重提了陈家回京之事,甚是头疼,沈易尚在宣室殿等待,实无时间陪她,小坐一会便匆匆离开。
二日后。安家举家终到京城,岳恪亲迎,皇帝赐城南府邸,一时好不荣耀。
稍事整顿,隔日一早便由岳恪带着去了林府。安家父子深谙官场之事,去年才闻安青被打入冷宫,一家人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料三个月未到,安青复位,安明高升,皇帝亲自下旨为祖父平冤,准举家迁回京都,任凭安青一人不会有如此大的荣耀,背后定又高人相助。安家虽远在岭南,但对京城之事,一直有所耳闻,马、薛两家皆与陈家结了亲,定不会出手相助,唯有林府,况且这几日安青在家书中多次提及宫内秦婕妤对她照顾有加,这“照顾有加”定不是单单的生活中的照顾吧。信中未直言定是怕落入他人之手,招致祸端。这秦婕妤是林丞相侄女,而林丞相又是岳恪的恩师,回京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岳恪派人精心照顾,严谨护送,甚至亲自相迎,若单单是奉了旨意,公事公办,定不会此般亲力亲为,这样一来便知今日安家复起,皆是林丞相之意。
听闻林丞相常年身体不适,甚至有传闻已时日不多,此时扶起安家怕是为了身后之事吧。官场之上,自是不会有无缘由的相助,况且京城不似岭南,单凭安明一人,能否保的家人周全都成问题,唯有依附了林府,相辅相成,安家才能真正荣耀,也才能保的安青在后宫再不会任人欺辱。如此一来,回京头一件大事,便是来探望了这位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