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欢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记忆力也在不断下降。在她的坚持下,奈沫心情沉重的陪她去陵园看墓地。岑欢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苏颖时,见到的却是她的骨灰盒,安静的寄存在陵园里。那一刻卑微的她豁然开朗,觉得应该把一切告诉奈沫,她还有一个哥哥,自己死后,她不是没有了亲人
其实岑欢在医院里还遇见过苏颖一次,那时的她们像极了多年不见好姐妹,在阳光很好的时候坐在医院的草坪上闲聊。苏颖说她的儿子,岑欢说她的女儿,然后两人低头浅笑起来
“岑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让你的女儿和我的儿子相认,毕竟他们都是陈铭的孩子,他们本就是一对兄妹。”
但是还没等到岑欢告诉奈沫所有的一切时,她看着苏颖的骨灰盒,笑的晕倒在了陵园,当她醒来时,她的记忆力再次下降,她已经忘了自己想要说出事情是什么
奈沫看着病床上喃喃自语的母亲,抱着她压抑的痛哭起来
这一年的冬天,岑欢的病情时好时坏,奈沫不停的打工赚钱,阮澈不断的错过她,不停的寻找她。她已经卖了建设街的老房子,为了给岑欢治病,租住在冰冷阴暗的地下室,
这一年的冬天,一种陌生的疾病席卷而来,它于2003年1月22日首次使用“非典型肺炎”来命名,2月底,世界卫生组织的意大利籍传染病专家卡洛?厄巴尼(Carlo Urbani)大夫根据当时已经掌握的情况将其命名为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简称SARS),3月15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以此取代了ATP。全国上下戒严,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一家家野味餐馆,阮福申含泪关掉了多家店面,焦急的和杨洛想着对策,也坚定了杨洛送阮澈出国的决心
岑欢走时正是非典最严重的4月,林徽因笔下的人间四月天,却是自己连丧葬费也替母亲付不起的四月天。奈沫去找经理预知工资,那个舔着大肚子的秃头经理说预支工资是可以的,但是???但是后面的内容在经理赤裸裸的目光中很明显,他想要她的身体。岑欢被吓得落荒而逃,站在空旷的街头,看着带着口罩形形色色的行人,她终于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奈沫就是在这样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回家探亲的叶子谦。那时的奈沫并不知道叶子谦的父亲已经被隔离起来,整个叶家也是笼罩着一片愁云,想要帮忙解决岑欢的葬礼,却也是杯水车薪。叶母说,好歹和阮家做了多年的老邻居,给了她地址让她去阮家借借钱。但是奈沫最后没有去,后来岑欢简单的葬礼都是她在殡仪馆里白干几个月才弄好的
暮色苍茫,清冷的大街没有了霓虹灯放出熠熠耀眼的光芒。奈沫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所有的辉煌、美丽都与她无关。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刚从叶家出来的她,脑海中不停交换着几个月前在阮家的那些蔑视的画面
“奈沫,好歹咱们以前也是一个大院的,不是杨阿姨我们不帮你,你妈妈的手术费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不知道,阮澈的爸爸公司最近因为非典也损失不少,资金正是紧缺的时候。”
“奈沫,今天不管你怎么求我我也没钱,说白了,就是有钱也不会借给你妈那做二奶的女人,你去找你妈的姘头要钱才是真的
让你进这个门,是我看着我儿子阮澈对你有好感的份上,但是你也别想攀高枝了,我们阮家不会接受你这种家庭背景的女孩子。我们家阮澈等非典过后,马上就要去英国念书,以后回来接手他爸爸的公司,到时绝对是咱们市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罗阿姨,送客,顺便把这小狐狸精的细菌给我好好消消毒。”
奈沫随着人群,失魂落魄的向前走,脚步一阵虚浮,撞上人也毫无感觉。杨洛的话像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剐着她脆弱又疲惫的心,这种痛苦是那样的锐利,深刻,又是那样的复杂,沉重。
奈沫浑浑噩噩的回到地下室,扑在床上,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落下,全身轻微的颤抖,眼泪不能遏制地往外涌,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到最后,终于哭累了,混沌的睡了过去。
奈沫跟殡仪馆讲好条件回家时,她看见了很久不见的阮澈,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抽烟,脚边散落着好几个烟头。他站在地下室昏暗的入口,奈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心地一阵发酸
“奈沫,我终于找到了你。”那是阮澈开口的第一句话,然后是他凌厉的脚步,上前紧紧的拥抱。奈沫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崩断,靠在阮澈的怀抱中无声的哭泣
“奈沫,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点找到你。”阮澈心疼的抱着她,要不是叶子谦跟踪了奈沫,现在的他怎会找到这个自己心爱多年的女子
“奈沫,我们在一起吧。”
奈沫惶恐的从他的怀抱中退出,不停的摇头,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会去英国读书,会有大好的前程;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丢了工作,没有未来
奈沫推开阮澈,惶恐的跑进自己的小屋。对于阮澈,她不是没有一点的心动。在那段暗恋韩佐的苦涩时光,终是阮澈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开心,但是她知道,那种开心是朋友间,不是恋人间。她不敢贪恋阮澈的深情,因为她怕自己会爱上他,爱上不属于自己世界的这个男子
这一晚,阮澈在地下室的入口抽了一整夜的烟,而屋里的奈沫却没缘由的开始了发烧,一场重感冒席卷而来,殡仪馆为了安全考虑,将奈沫无情的隔绝在了医院中观察
阮澈得知奈沫被隔绝时已是三天之后。叶子谦的父亲没能熬过,安详的在医院中去世。家属在医院中等待遗体时,他透过玻璃看见了悲戚的奈沫。她站在隔离室中,泪眼婆娑看着叶父的遗体送出。阮澈从叶子谦那里得到消息时顿时觉得世界末日来临。非典闹得人心惶惶,隔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在平安的走出隔离室
阮澈不顾父母的反对,固执的跑到医院看望奈沫。他们隔着玻璃看着彼此,那一刻的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阮澈说
“奈沫,我好害怕你不能从这里走出来,奈沫,如果你能走出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看着阮澈冒着生命危险来看望自己,看着阮澈这样卑微的祈求,那一刻的奈沫泪流满面,尽管没有爱情的悸动,但是仍然感动的点头。阮澈在玻璃上写下我爱你三个字,然后隔着玻璃,两人的手掌相对,似乎这样就拥抱了彼此
他们不知道,这一刻,也有一位冒着生命危险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们手掌相对的画面,颓然的闭上了双眼
叶子谦在通知阮澈的同时也通知了韩佐,他说:“韩佐,岑奈沫被非典隔离了,我多怕这个小伙伴和我爸一样就这样去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们不要长大,永远的停留在那美好的回忆里。”
韩佐在午夜接到的叶子谦的电话,他买了最早的航班,不顾系上老师的阻拦,毅然决然的飞回a市,但是等待他的却是奈沫同意了阮澈的告白。
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时,韩佐紧紧的抱着手中的玻璃管,他已经想好了一切,他想说:“岑奈沫,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韩佐说,再见,踏着四月清冷的夜色,孤寂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