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慕容宝什么也没说,可是慕容垂是何等精明的人,哪里能不明白慕容宝方才走神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比较恶劣,慕容垂几乎本能的认为,男人,尤其是做大事的男人,就别无选择的必须沉稳,必须要喜怒不形于色。而慕容垂也理所当然的爱屋及乌,因此,少年老成的慕容令,就很对他的路子。
这个慕容宝,总让慕容垂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这会子,慕容垂才确定,少的就是沉住气这一点。
说起来,慕容垂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可是仿佛是因为上天太过于眷顾慕容令,把慕容垂几乎所有的聪明才智,加倍给了慕容令,而慕容宝好歹也分了一点点,算是能够勉强及格,至于慕容垂其他的儿子,连慕容垂自己都不忍心多说,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吧。
这样看起来,慕容令被王猛害死之后,慕容宝是几无悬念的继承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慕容垂的六弟慕容德,倒是沉稳谨慎,文武双全,和自己感情也非常好,算起来也是个不错的继承人,可是慕容垂再大度,弟弟是弟弟,儿子是儿子,他分得很清楚。
慕容宝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不禁为方才有些懊恼,看起来还是得意忘形了,自己的那些个弟弟们,虽然并不被放在眼里,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有个闪失,慕容宝可没处哭去。
想想,自己在父亲面前,还是压力太大,不够自信,再待下去,要是再犯错,也就不划算了。
因此慕容宝忙道:“父亲,儿子是担心前线的战事,那苻丕虽然本事稀松平常,可是倒是蛮得士卒爱戴,这个时候,儿子还是亲自去前线督战比较好,就请父亲等儿子的好消息吧。
慕容垂暗叹一声,慕容宝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种啊,只好自己多担待些,多让他历练些了,想来,自己如果把一切都给他做好了,他再不济,也有中人之资,做个守成之君,总归没有问题吧。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垂的弟弟,如今的镇南将军慕容德,突然大步流星的闪进了帅帐,但见他满脸是汗,神色焦急,本想开口说话,可是由于太过疲惫,一时居然失声。
慕容垂大为惊讶,要知道,这个弟弟的冷静,甚至比自己还要强,而且关键是,他一向守分寸,知礼节,如果自己不点头,自己坐着他一定站着,走路也一直落后半步,尊重的很,可是慕容德现在居然不通告不请示,径自就闯了进来,这里面可有问题。
慕容垂倒是不相信慕容德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兄弟俩的感情那是经过了各种考验,绝对不会有问题。
而慕容宝也有些讶异的问道:“六叔,您这会怎么来这儿了啊!”
事实上慕容德对慕容宝是很不错的,因为慕容德自己还没儿子,可是慕容宝对他的六叔却不是那么友好,因为慕容德比起慕容垂小的不少,说起来,军中也一直有国赖长君的道理,来拱慕容德即位。
既然有父死子继,当然也有兄终弟及,这个在宗法和伦理上是完全说得过去的,况且慕容德的威望和实力,自然现在比起自己要强,因此慕容宝心里一直有些不是滋味。
更何况,虽然慕容德一再推辞,可是很多人提出了一个让慕容宝很尴尬的理由,那就是慕容德反正没儿子,先当了皇太弟,到时候即位,能迅速稳定政局,保护大燕国,反正他也没儿子,最终不是还得传给你慕容宝,你就不能等几年?还是你就迫不及待的想取而代之了?
这个问题慕容宝当然不能说自己等不及了想接班,而且还只得一再表白自己也无异于那把椅子,只想帮父亲搞定天下这群蟊贼。但是,慕容宝却坚持认为,这一切都是慕容德在背后指使的,因此虽然慕容德待慕容宝一如既往,慕容宝心里却早就有了不满。
慕容德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了,慕容宝话里有刺,那是质疑他这个时候脱离职守来着,不过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和不成器的侄子玩这些小手段。
再顺了顺气,慕容德匆匆说道:“五哥,大事不好,凤皇带人杀将过来了!”
凤皇,指的当然是慕容冲,论起辈分来,是慕容垂和慕容德的侄子,慕容宝的堂弟,不过这个时候,慕容冲杀过来的消息,还是让慕容垂父子有些意外。
慕容宝有些不解的问道:“五叔,慕容冲不是在河东厮混么,听说他带人杀了慕容泓,如今手上也有几万兵马,不在河东享福,来这儿干什么?”
慕容垂心里有些悲哀,看起来,这个儿子,终究也就是这么点眼力见,居然问出了这么幼稚的问题。
慕容冲好好地山西不呆着来到了这里,而且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难不成是来散步的么?当然是打着慕容垂的主意来着!不然,以慕容德之老成笃定,怎么会如此惊慌?
慕容垂稍微平复了心情,淡淡问道:“离这儿多远?他有多少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慕容垂开口,就问到了核心问题,而这个时候,慕容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又不好,心中不由有些恼恨,顺带又恨起叔父来了。
慕容德却顾不得这些,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最多还有十里,人数不详,但是全部是骑兵,看起来肯定是长途奔袭。”
“这个混蛋!这个孽畜!“慕容垂这下子终于紧张了,忍不住失态的骂了一句。
也难怪慕容垂愤怒,如今慕容垂所部,围攻邺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看起来邺城离攻克已经不远了!一旦邺城拿下,整个河北故地,几乎可以传檄而定,那时候,光复大燕国,就不是一个理想,而是一个现实了!
而在这个时候,同为慕容家族的一员,慕容冲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