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迷茫中,抬眼撞进楚墨岑的冷眸中。扯了嘴角跪下,风飞扬拗不过她,将披风撑在她的头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念凤倾天乃忠臣之后,顽疾在身。免除死罪,废其武功,贬为奴籍。钦此。”
凤倾天听完立即抬眼,不解的看向楚墨岑。要她为奴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她。正待她要抗旨,一只白伞飘摇着闯入眼帘。那是刻在心上的人,挂在脑里的影。不需得走近她就能认清是谁。
这时,风飞扬直接拉起凤倾天,怒道:“这是什么狗屁圣旨,明明是让人生不如死!”
他一说完,风老爷子直接冲上前。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巴掌,风飞扬怕凤倾天受累,这当口还不忘记把她推开。
这一推凤倾天直接到了楚墨岑手边,只见楚墨岑的大掌直接按上了凤倾天的头顶。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白伞落地。
凤倾天感觉就像是被人抽了筋扒了皮,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流逝。每一滴血,每一根骨头,都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风飞扬的喊叫声在耳边回荡,雨雾中荆慕白的影子和他人一样淡淡的。
没了伞,一袭白衣的荆慕白看上去更加憔悴。惨白的脸,忧郁的眉。好看的桃花眼被挤着的眉头,拉在一起。目光悲痛,神色黯然,捂着胸口退后一步,低咳几声,控制不住呕出了一口血。
凤倾天好佩服自己,这么痛这么惨的时候,还能清清楚楚看见荆慕白的样子。但就是如此,接下来她没有再喊出一声,咬着牙捏着拳,嘴角扯开一个比哭还丑的笑。
“风老爷子,凤倾天的武功已废。风飞扬闯王府,劫法场的事也一笔勾销。皇上答应你的事,本王一会就去办。”
这时,凤倾天已经软软倒在他怀里。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楚墨岑的话听进耳里好生讽刺,他们凭什么以为她会想要苟且偷生。这样的活法她不稀罕!
“那老夫就谢谢楚王爷了。”说完一手扯着风飞扬卷着风雨,带着他的人离去。
楚墨岑的眼光这才扫向荆慕白。
明争暗斗,那么久。荆慕白就像是一团棉花,无论楚墨岑怎么使力。他都不温不火,没想到一个凤倾天就把他击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看他摇摇欲坠的站在风雨中,发丝贴着面。白衣被雨水浸透,双目失神。何不在他心上再插一刀?
“荆慕白听旨,奉皇上口谕。国师多年为国操劳,积劳成疾。特准归乡静养。钦此。”
荆慕白磕头谢恩,纸白的面容不露一点痛苦。倒是看着凤倾天的眼神又暗了几分。没了权,想要救凤倾天就更加不可能了。
凤倾天整个人已经陷入游离,眼光涣散。若不是楚墨岑提着,估计已经瘫倒在地。
“要把她送去哪里?”
楚墨岑睨着荆慕白,那样的落魄,那样的低姿态。可心里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凤倾天说的对,丹云喜欢的是荆慕白,她甘愿为了荆慕白去死。他的怒他的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浣衣局。”
荆慕白一晃,重重的咳了几下。好似要将心肝都呕出。浣衣局那是人待的地方吗?而且像凤倾天这样的身份,进去可就毁了。
但人多口杂,他又不能明面上求楚墨岑,只好点点头,沉声道:“鄙人明日一早起程,烦请楚王爷过府一叙。”
一场雨,越下越大。众人纷纷散去,留下一地残败。尤其是荆慕白来时撑着的白伞,在雨中飘零成絮。
城门外,被风老爷子一直绑着的风飞扬,还在不住挣扎。但风老爷子已经懒得和他置气,毕竟骨血情深,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行了。还能真的打死他吗?
可风飞扬却并不理解自己的亲爹,骂骂咧咧一路。这下干脆撕破脸。
“老头子,你再不放了我。等回去我就烧了你的青木山,再杀了你那两个败家子!”
风老爷子一生传奇,只可惜欠了儿女债。长女风仪从小就疯傻,风仪下面两个弟弟都是不成器的败家子,看来看去也就这最没地位的风飞扬还有点当家主的样子。敢怒敢言,就是性子躁,不稳。这些年他去哪都带着,想要好好磨练一番。眼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好,谁知冒出来个凤倾天。
风老爷子气的胡子直颤,马车的扶手都被他捏出了坑。瞪着坐在对面的风飞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混账!若不是你闯了那楚王府,你以为老子会便宜了凤倾天,会饶了凤家?死的那个是你姐姐,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扶手被怕的啪啪作响,马车好似都要被拍散架了似得。风飞扬起初一愣,但随后冷笑道:“若不是得了楚墨岑的好处,你会轻易离开?”
“用你姐姐的命换一条水渠这就叫好处?那老子宁愿不要这水渠。但人死不能复生,作为风家家主,做事要从全局出发。只要那凤倾天还在,早晚仪儿的仇会报。”
风飞扬看了风老爷子一眼,花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但并不影响他的睿智。这老头可真行,用风仪的死换来了水源,这对风家来说绝对是喜讯。
因为风家地势高,又在盐碱地,特别缺水。这些年都是高价从金元和赤焰买,这次有了自己的水源。风家尤是如虎添翼。
“爹,你可真行。”风飞扬突然软了语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是表扬还是讥讽。风老爷子权当没听见,但风飞扬却陷入了沉思。
之前楚墨岑就说过他闯了楚王府才害得凤倾天杀了风仪,刚才老头子也那么说。可他什么时候闯了楚王府?
三更天雨才渐渐小了,凤倾天被送进了浣衣局。
送去时,整个人已经半昏迷状态。她自幼习武,按理说身体底子不该那么差。但此时不仅发着高烧,前一天被凤夜华弄出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也开始恶化。
肿着的脸,又青又紫。细白皮肤的擦伤,有些结了薄薄的痂,有些被泡的发白,没了血肉的颜色。
如豆的油灯,连巴掌大的地方都照不全。一张薄板床,一床薄被褥。凤倾天瑟瑟发抖,嘴唇发乌,蜷缩着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
“爹~爹~”
脆弱的声音惹人怜爱,可爱她的人却不知在何处。一个衣着单薄的小丫头,端着碗温水递到她唇边。
“喝点水吧。”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老嬷嬷胖手一挥。瓷碗碎成片,小丫头一颤,跪下的膝盖划出了血。
“你在做什么,日子过的太轻松了吗?”
“钱嬷嬷,她发烧了。”
“发烧怎么了,她可是咱金元国的扫把星罪人,死有余辜!”
小丫头一抖,连连点头。才一天,凤倾天的丰功伟绩已经被添油加醋成多个版本,就连深宫大院也无例外。
钱嬷嬷带着小丫头走了,门就那么敞着。冷风潮气呼呼往屋里灌,凤倾天如置冰窟。滚烫的身躯无法帮她抵御寒冷,只能雪上加霜。
昏昏沉沉到五更天,她半挑开眼,迷迷糊糊间似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床边。
“爹,带天儿一起走。”
可她伸出手时,影子已经消失。凤倾天依着床边,声声唤着,虚弱的声音被风吹得凌乱。
这时就听,“嚎什么嚎,醒了就赶紧下床。外面一堆活等着干呢!”钱嬷嬷冲进来,拉着凤倾天的胳膊就往下扯。
凤倾天武功才被废,又在雨里泡了半天,加上这两天都没休息好。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经她一扯,直接就从床上翻了下来。掉在冰冷的地面上,骨头都要碎了。
“唔~疼~”
她嘤咛出声,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钱嬷嬷抬脚狠狠踢上她的腰。凤倾天眉头轻皱彻底陷入了黑暗。
钱嬷嬷又不客气的补了两脚,啐了一口,嫌弃离去。凤倾天就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在这之前,大约傍晚时分。楚墨岑去荆府时,荆慕白一直在咳血。真是一对患难鸳鸯,两下里不安。
楚墨岑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国师可要多保重,要是现在死了岂不辜负了本王的用心。”
荆慕白淡然一笑,绢白的帕子拭去点点红痕。风老爷子那一掌真真是下了功夫,看似没什么其实已经伤及脾肺经脉。若不是他内力护住心脉,估计怎么也要去了半条命。
“王爷放心,慕白会等您拿到宝藏。这是另外一块昆仑镜。但是还请王爷再答应慕白一个不情之请。”
楚墨岑接过,看着和自己手中差不多相同的昆仑镜,挑起眉梢。
荆慕白继续道:“王爷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慕白的提议。”
“国师,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本王能保住凤倾天的命可是费了很大功夫。现在金元要给青木山分一条水流,皇上已经生气的很。本王劝你还是不要有非分之想。”
荆慕白心里敞亮的很,给风家一条水源对金元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源头还在金元,一旦风家开始依赖金元将是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