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白风清,秋高气和,深秋的夕阳洒下一片光辉,淡淡徐徐,美好中带着半点悲伤,悲伤中又带着几分柔情。
夕阳透过纸窗,洒在房屋之内,又洒在趟于床头深思的温无情脸上,淡淡忧愁尽挂脸上,忧思之心,缠缠绵绵。
是何人在他心中?
是三月前的伊人。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温无情却依旧躺在床上,压根没有听见。
“咚咚咚……”又连续敲了几下,门外来者轻轻推开了房门,眼看温无情若有所思的睡在床上,双眼半闭半睁,便呵呵笑道:“无情,在想什么,连敲门声都听不到吗?你的感官似乎变差了。”
“啊!师父。”温无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地拜见。
古清摆手将他扶起,笑道:“看你这三个月来六神无主,为师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
温无情惭愧的低下头,道:“让师父担心,徒儿该死。”
古清道:“你可不能死,三个月前,你力挫众神教教主姬敏敏,令他们沉寂至今,可是功德一件啊,日后还要继续保持。你要切记,猛象负千斤,蝼蚁托一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要辜负自身的好修为、好天赋。”
“是,师父。”温无情埋头而答,也不知他听清楚问题了没。
而后,两师徒闲聊家常,直至子时,古清方才离去。
皓月千里,星光淡淡,雅然的月光透过纸窗照射进来,透洒在温无情有气无力的脸庞上,又回到了那忧心忡忡的模样。
忽然之间,一道异于月光的影子从温无情脸庞上掠过,他厉声叫道:“谁。”转而一个奔身,追了出去。
月空之中,一道身影随月华奔腾,翩若惊鸿,宛如仙子一般。而身后则是俊逸少年乘风凌虚,极速追去,虽然不知道前面那人是谁,但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片刻之后,温无情越过那人,挡在她前边,拦住了去路,并轻轻道:“姬、姬姑娘,是你?”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故而只好如此一问。
姬敏敏神色紧张,冷颜峻色的道:“是我……既然被你发现,你想怎样。”
温无情神色突变,有些尴尬的埋下了脑袋,低声道:“我……我……我是想问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姬敏敏哼道:“三脚猫功夫,能伤的了我吗?”
温无情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偷瞄一眼姬敏敏,道:“这三个月来,经常出现在窗外的黑影,是你吗?”
姬敏敏忽然脸泛桃红,有些做贼心虚,嗫嚅道:“我……我不过是第一次来,我……我是来暗杀你的,只是运气不好,被你发现了。”
温无情怎会相信这些鬼话,他只信自己的眼睛与感觉,也不知从何处提来的勇气,托住姬敏敏肩膀,低下头,盯着她那羞涩的青春容颜,道:“我知道,那些黑影就是你,你虽然不说为什么潜入汨山,但我却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与我一样,这三个月来备受相思煎熬,却因正邪之别不能倾告心声。”
“你……”姬敏敏的羞涩逐渐被惊讶所替代,而惊讶之后又是欢欣,她是个女人,女人第六感很强烈,这三个月来偷偷观察温无情,看着他的愁苦闷闷,怎会不明其中因由呢。
温无情看她一脸惊愕,以为是不相信自己,微笑道:“五年前,我走遍大江南北,一路撞府冲州,总觉心里欠缺点什么,于是又求仙访道,拜入涔沄派门下,苦心修炼,位列巅峰,但心里那欠缺感却依然存在,似乎心里有一样东西一直没有找到,严格来说,我活的不快乐。”
温无情顿了顿,接着道:“直到三个月前,我与你对战,那时,我才发现什么是一见钟情,什么是爱,原来我心里欠缺的感觉,就是爱。”
他吸了一口气,又道:“一个月前,我奉命降服魔煞上祖,我竟然饶过了他,犯天下之大不为交给了枫极门关押,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与我一样,为情所困。”
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一言一语继续表达心声,姬敏敏轻咬下唇,抬头望向了那个打败自己的男人,暗送秋波。
便在这时,这位青衣少年的双手紧紧抱住了少女,而这名冷漠的少女似被融化的冰雪,露出浅浅的哀容,不动不移的融入他的怀中。
月华朗朗,亮如明灯,似乎只为这对心中互爱的情人而闪亮。
聚天鼎的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片刻之后,才起变化,右边那几个大字已变为二十六年前。
汨山山腰之中,姬敏敏得爱情滋润,嫣然自得,神采飞扬,与当初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不过她脸中却带着三分急切,似在等候宣判一般。
温无情慢慢从另一边走来,而他却满面愁容,任谁看到他,都知道他心中有事。
姬敏敏从他脸上看出不好的结果,问道:“无情哥,怎么样?他们同意了吗?”
这两年来,温无情、姬敏敏暗里来往,日渐情深,渐渐淡忘江湖之事,只想找个清静之地过上隐居生活,姬敏敏已于多日前留信给柳寒烟,辞去教主一职,跟随温无情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而今天,温无情则是向古扬、古清请辞,可惜被严词拒绝,并让他莫要受妖魔之惑,自甘堕落。
看着温无情摇头,姬敏敏极度失望,转而道:“那我们就这么离去,凭你我的功力,谁还拦得住我们?找个地方,一样可以过着田园生活。”
温无情愁眉苦脸,摇了摇头,道:“不行,师父掌门待我恩重如山,期望极高,我不能就这么撒手离去。敏敏,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劝服他们放我离去。”
姬敏敏一把甩开他,激动道:“你我的事已让古清古扬知道,难道他还会让我们继续来往?”
温无情忙解释道:“你先去九天顶等我,我答应你,三个月后,我必来找你。”
姬敏敏非笑而笑,又一次转开身,激动的神态被茫然所取代,碎碎念道:“一朝相别,二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情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说着说完,姬敏敏取出泪梦邪笛,轻轻吹奏起来,音色惆怅,直是伤春悲秋,听闻之人,无不难过。
看着姬敏敏凄然欲泣,温无情也是难过自责,但他也有他的难处,现在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安慰道:“敏敏,你别这样……”
姬敏敏忽然转过身来,面色严峻,似有难言之隐,但又不得不说出,良久才下定决心,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温无情满脸震惊,浑身颤抖不止,呼吸一深一浅,已有些失重,五官张的老大,连忙扶住姬敏敏双肩,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孩子。”
姬敏敏脸如晕红流霞,跺脚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
温无情一把将姬敏敏拥入怀中,激动的泪水在此刻流了下来,原来眼泪可以这么幸福,有了孩子,什么都不重要了,激动的哈哈笑道:“我这就修书一封,告诉师父这喜事,从此隐居山林,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男女都叫晓梦,一家三口,忙时务农,闲时游玩。”
姬敏敏亦是激动的破泣为笑,道:“男的也叫晓梦,你要笑掉别人大牙呀。”
温无情道:“怕什么,难道幸福也怕人笑吗?”
姬敏敏趴在温无情怀里,又问道:“但你放得下师门吗?我不是拿孩子逼你,如果你放不下,我……其实可以等。”
温无情毫不考虑的摇头,道:“你可以等,孩子不能等,你为了我连一教之主都可以放弃,我如果让你一个人忍受寂寞孤独,我还配做你的丈夫吗?”
温无情将姬敏敏拥抱的更重了,深害怕一个不小心便让她溜了。而姬敏敏则在这种强烈的拥抱下,又哭又笑。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两人相拥而笑,彼此之间,以为幸福就在彼岸,而离上岸仅有一步之遥,岂知,这一步可以上岸,也可以落水。
一年之后……
九天顶上……
温无情抱着姬敏敏的尸体,颤抖悲愤,仰望薄暮冥冥的天际,哈哈狂笑,那青衣温和的面容早已化为张狂喝人的容颜,剑指天穹,道:“使剑之人,必亡于剑下。这话说的不错,有理,真有理。”
转而又望向怀中的姬敏敏,颤微道:“敏敏,天地之大,竟无你我容身之所,那你我只得共赴黄泉,去阎罗殿堂讨一席地,等我……”
温无情高抛天罡神剑,白光烂然,剑气如雨直落,每一剑都深深的刺在温无情身上,但每一道贯穿的伤都没有他的心痛。
只不过一盏茶功夫,这一对引发二十年后的宿世恩怨的夫妻便即倒在了地下,永永远远的拥抱在一起……
画面回到现实之中,天仙宫神鼎室内,矗立于前的聚天鼎光芒慢慢消失,画面渐渐黑暗,一切都在适才播放完毕。云吾梦这才知道,原来二十五年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温晓梦的爹娘爱的那么辛苦,不禁也有些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