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天安门前一片火把,那五百名身穿黄衫的太监,手握钢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
朱瞻堂与杨士奇同乘的马车刚刚飞驰而至,他们便飞快地迎上前来,刹那间就将朱瞻堂和杨士奇围在中间,护卫起来。
李忠义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马车旁边,双手掀起窗帘,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朱瞻堂的面前:“臣,御前五品带刀侍卫李忠义,率金衫锦衣卫全体太监,恭迎圣上回宫!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李忠义的奏报,被朱瞻堂钦命为金衫锦衣卫的那五百名太监一齐下跪,齐声高呼:“金衫锦衣卫全体太监,恭迎圣上回宫!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瞻堂目光之中闪着泪光:“起来!起来!全都起来!从今以后,你们不仅仅是朕的太监,更是朕的贴身卫队,是朕的近卫军!”
五百太监顿时一同奋臂高呼:“舍生忘死!护卫圣上!舍生忘死!护卫圣上!舍生忘死!护卫圣上!”
天至黎明,初阳如血。
宁王府内,朱高炀阴沉着面孔,默默地望着横躺在大门口的,易霄汉的那具仅余一臂,伤痕累累的尸体,久久不发一言。
朱高炀的身后,刘仲生等一些部将和家丁,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候着朱高炀的命令。
朱高炀慢慢地俯下身子,伸手将易霄汉那依然睁大的双眼闭合:“他死的时候,喊了一句什么话?”
刘仲生匆忙地答道:“回禀宁王殿下,临死之前,他曾大声地高呼——龙天!照顾好我的云慈啊!”
朱高炀急忙问道:“云慈?这个云慈是什么人?”
刘仲生赶紧回答:“回禀宁王殿下,这个云慈是他的女儿,叫易云慈!”
朱高炀又问:“易云慈?你们说,那易云慈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同本王的这个侄儿,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刘仲生马上说道:“回禀宁王殿下,部将以为,那个易云慈,就是这老家伙的女儿,是……”
朱高炀突然一下子,大发雷霆,他极其愤怒地打断了刘仲生的话:“混蛋!什么老家伙,他是一位义士!是一位忠心救主的老义士!一个人,一条手臂,却挡住了你们这一大群废物!你们之中,有哪一个人比得上他的忠勇?”
刘仲生众部将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了地上,齐声说道:“宁王殿下息怒!部将们万分惭愧!”
朱高炀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惭愧!惭愧!惭愧又有什么用途?本王想要知道的是,那个易云慈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同本王的侄儿,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刘仲生赶快说道:“回禀宁王殿下,部将觉得,那个易云慈,很可能就是部将两次去抓,却没有抓到的那个女镖师啊!”
朱高炀听了刘仲生的话,顿时一愣,他呆呆地沉思了很久之后,感慨地说道:“嗯,秘送传国之宝于前,剿杀西城特使于后,原来,此人竟然是侄儿的红颜知己!嗯,也当算是一位巾帼英豪了!”
刘仲生迟疑了一下,对朱高炀说道:“回禀宁王殿下,部将觉得,那块丢失了的传国之宝,极有可能,又到了这个女镖师易云慈的手中!”
朱高炀对着刘仲生点了点头,拉起他来问道:“嗯,本王问你,你还记得住那个易云慈的身形像貌吗?”
刘仲生立刻答道:“回禀宁王殿下,部将记得住!”
朱高炀:“去找来画工,将那易云慈的绘像,画上三千张,连同海捕文书,从北京一直发到云南,就算是大海捞针,你也要把那传国之宝给本王找回来!”
刘仲生犹豫着问道:“那么,圣君……不,不,皇宫那边怎么办?”
朱高炀一声冷笑:“哼!那传国之宝,是绝对不会在皇宫里头的!还有,传国之宝若是不能到达云南,咱们的那个圣君,恐怕一时也圣不起来!”
刘仲生再次请示:“那么,宁王殿下的意思是?”
朱高炀一挥手说道:“派些兵去,沿着护城河,把那个皇宫围起来吧!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再离开皇宫一步!我告诉你们,本王可要三天两头地去宫中看他,人要是再跑了,你们就把自己的脑袋儿,给本王切下来扔掉!”
刘仲生听了朱高炀的话,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是!部将谨遵宁王殿下的旨意!”
朱高炀伸手一指地上易霄汉的尸体:“用本王的钱,买一口柏木棺材,好好地安葬了这位忠心护主的老义士吧!还有,只要能够把传国之宝拿回来,你们对那个易云慈,就尽量网开一面吧……”
从少林寺下来,一路穿州过府,易云慈逐渐行走到一个城池的大门口。
城门洞前面,几名执刀的宫兵,牵着战马,站在一张缉捕人犯的绘像两旁,正在认真地盘查行人。
易云慈上前定睛一看,原来,那个要通缉的人物,竟然是自己。
易云慈一惊,刚想转过身去回避,那几名官兵却已经手疾眼快地扑到了面前。
一名带队的小校拦住易云慈问道:“嘿!你是什么人?怎么同那绘像上的人犯如此相像?”
易云慈平静地回答:“这位军爷,你搞错了吧?本姑娘长得像墙上的那张画吗?恐怕不像吧!本姑娘从来无罪无恶,怎么会是什么人犯呢?”
那名小校对着易云慈凝视了半晌之后,又警惕地盘问道:“你那包袱里面背着的是什么?拿出来,老子要检查!”
易云慈佯装一副害羞的样子说道:“包袱里面全都是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军爷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另一个官兵仔细地看了看墙头上的绘像,又仔细地看了看易云慈的脸庞,厉声地说道:“不对!你恐怕就是那个宁王殿下通缉的女镖师吧?走,跟老子们见官去!”
说罢,这个官兵拿出锁链,便要上前抓人。
易云慈见势不妙,反手一掌,将那个官兵打翻在地,顺手夺过一匹马来,纵身跃上,狠狠地一扬鞭,绝尘而去,将那一群官兵的喝叫之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站住!人犯跑了!赶快追呀……”
“人犯跑了!快拦住她!拦住她……”
皇宫之内,坤宁宫中,朱瞻堂手捧着保定一府八十八村村民们的那份血状,激动地对酥娉说道:“爱妃啊,朕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情!”
酥娉也欣喜地说道:“是啊,由于圣君的大仁大爱、大智大勇,万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那位岳元峰大侠,如今,也可以瞑目了!”
朱瞻堂热情澎湃地说道:“爱妃啊,朕要你将这份血状装裱在墙上,朕要让这份血状永远提醒着朕,时时刻刻牢记着天下的百姓,时时刻刻牢记着君王的责任!”
酥娉忍不住连声嘉许:“圣君心系百姓,志在社稷,还会做出许许多多利国利民的事业来的!”
朱瞻堂想了想,又为难地说道:“唉,无奈的是,皇叔的大军,仍然包围着这座皇宫,而且,又三天两头地前来监视,朕实际上是被软禁在这金砖碧瓦之中,很难再有作为啊!”
酥娉急忙劝慰:“自从那五百名金衫锦衣卫进入了宫中之后,圣君的安全,至少是无须顾虑了!而且,圣君少年英伟,有的是时间为国家效力!常言说,欲速则不达,臣妾还请圣君将心放宽一些!”
朱瞻堂连连扼腕:“只怕是皇叔他老人家,不容朕宽心啊!”
酥娉再次劝道:“那块传国之宝,圣君不是已经让人送往云南了吗?等到护国君殿下见到了玉玺之后,一定会同圣君一起,来劝说皇叔的!”
朱瞻堂一听,忍不住凭窗远眺:“是啊,那易云慈姑娘,如今在哪里呢?”
夜半三更,月冷星稀。
四川彝区的深山密林之中,换了男装的易云慈,在一堆即将熄灭的冓火面前,一梦醒来。
易云慈迷惘地翻身坐起,努力地回想着刚才那朦朦胧胧的梦境。
在那梦中,香烟缭绕,红烛锦帐,易云慈与朱瞻堂紧紧地相拥相抱。
梦里,易云慈轻声地问道:“郎君,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吗?”
梦里,朱瞻堂坚定地回答:“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梦里,易云慈凄然泪下:“我爱你!郎君!请你一生一世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梦里,朱瞻堂柔情似水:“我的爱妻,龙天是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梦里,易云慈惊慌失措:“不!不!你不是我的郎君!你是圣君!你是天子……”
终于,易云慈带着一丝哀婉,从梦境之中回到了现实。
易云慈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上,两行悲苦的泪水正在慢慢地流淌。
当那两行泪水重重地滴落在脚下的时候,她忽然哀痛地大叫了一声:“龙天啊龙天,你为什么是个圣君?为什么是个天子啊?龙天……”
黑暗之中,一支弩箭,无声无息地飞了过来,射在了易云慈的肩头,易云慈摇晃了一下,苦不堪言地呼喊了一声:“朱瞻堂啊,你为什么是个天子?”
随后,慢慢地倒在了冓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