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成千上万的村民们,围在那几口已经空荡荡的大锅前,声泪俱下地向朱瞻堂控诉着保定知府杨承业的累累罪行。
“如果说那天旱,咱不能怪罪那杨知府的话,可是种粮呢?就连那小心翼翼砌在土墙里面的几两种粮,那杨知府也要派兵来扒开抢走啊!”
“是啊,种子是我们种田人的命根子!俗话说,饿死老娘,不吃种粮!这个杨知府实在是不通人性啊!”
“听说,那保定府中,掀开地砖,非金即银,至少够我们一府百姓吃上三年的呀?”
“唉,连年强征暴敛,这不是在喝我们老百姓的汗,而是在喝我们老百姓的血啊……”
正当朱瞻堂在与百姓们谈论的时候,马蹄声声,烟尘四起,一伙衙役手持刀剑,身骑快马,突然向着这个粥棚,冲杀了过来。
老百姓们,先是一阵慌乱,然后,又迅速地组成人墙,把朱瞻堂等人紧紧的保护了起来。
老人对着朱瞻堂惊恐地说道:“不好!是杨知府的衙役们来了!”
汪陈氏连忙对朱瞻堂喊道:“快!快!快请几位恩人蹲下来,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啊!”
小英一把死死地拉着朱瞻堂的衣襟,哭着说道:“龙大叔!您几位恩人快点藏起来……那杨知府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呀……”
朱瞻堂伸手搂住小英,从容不迫地说道:“小英不怕!乡亲们不要怕,让我出去,先杀了这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为乡亲们出上一口恶气!”
李忠义急忙说道:“启禀龙天大侠,就这么几个玩意儿,哪里还值得脏了您的手?李忠义一人,足以把他们统统扔进那万人坑了!”
说着,李忠义拔开身边的百姓,一个旱地拔葱蹿了出去,人尚未落地,领头的那名衙役的头,已经被他一刀砍掉,滚入了几十米的万人坑中。
顿时,百姓们齐声欢呼:“杀的好……杀的好……杀的好……”
那帮衙役被吓得一片惊叫,急急忙忙地摆开阵势,准备与李忠义开战。
李忠义将一把大刀舞动得好银龙一般,仅仅三五个回合,便将那一伙衙役纷纷砍下马来。
村民一片欢腾:“杀的好!杀的好!杀的好啊……”
朱瞻堂赶紧冲出人群,大喊了一声:“李忠义!留下一个活口!问一问那杨承业想杀的,到底是何人?”
李忠义急忙停下了刀,一脚踩住那个衙役,厉声喝问:“说!你们要杀的到底是谁?”
那个衙役吓得浑身哆嗦:“大爷饶命啊!小的也不知道那府台大人究竟是要杀谁!”
李忠义以刀向衙役的脸上威严地一指:“嗯?”
衙役急忙嚎叫:“大爷饶命!小的真得不知道啊!是府台大人的师爷冯子书下的令,说是有一位操着京城口音的人,要找府台大人的麻烦……现在,保定府上所有的衙役都出来了,说是就算把一切外地人都杀掉,也绝对不能放过那个操着北京口音的人!”
朱瞻堂又冲着李忠义喊道:“问!那个狗头师爷还说了什么?”
李忠义手中的大刀,狠狠地拍在那个衙役的脸上:“嗯?”
衙役赶紧答道:“说是府台大人下了严令,找到了那个人,第一不准抓,第二不许审,只管将他杀死!杀死了之后,先把他架在火上烧透了,然后,就赶紧深深地埋了!”
李忠义一听,怒火冲天,脚下一用力,将那个衙役活活踩死:“弥天大罪!弥天大罪呀!”
校尉刘相然急切地对朱瞻堂说道:“启禀圣……启禀龙天大侠,那杨承业心似蛇蝎,他这一招,分明是冲着您来的啊!”
校尉彭贞志也连忙说道:“启禀龙天大侠,您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一日,部将这就飞马渡河,请陈云敬将军发兵护驾!”
朱瞻堂一挥手:“好!你让他们分兵四路,包围保定府,缉拿所有的官吏!”
彭贞志刷地一个立正:“部将遵令!”
朱瞻堂想了一下,又小声地说道对校尉刘相然说道:“你跑一趟京城,叫杨少傅公带着六部主官,于明天的午时三刻,赶到保定府来!”
刘相然满面犹豫,摆着手对朱瞻堂低声说道:“圣……啊,龙天大侠,部将们都走了,那由谁来保卫您的安全呢?”
朱瞻堂转过身去,向着那成千上万的村民们一声高喊:“乡亲们!龙天要在这个村里小住一晚,你们愿意不愿意,看着龙天去做那狗官杨承业的刀下之鬼呢?”
村民们一听朱瞻堂此言,立刻齐刷刷地,全部都跪倒在了地上,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跪在人群的前面,动情地说道:“恩人啊,自古燕赵多义士!别说您是我们保定一府八十八村的救命恩人,就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我们也不会看着不管啊!我汪忱维今年七十二岁,我替乡亲们说一句话——从这一刻起,我们这成千上万的村民,都守卫在恩人您的身边,那杨承业要是敢再派人来的话,我们一人一口,咬,也要把他们咬死!”
傍晚,保定府内,杨承业坐立不安,在大堂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衙役头子赵小六也显现出一脸的焦虑。
杨承业跺着脚,指着赵小六一连声地破口大骂:“废物!废物!全是一些废物!三百多个衙役折腾了一天,连一个人毛也没抓着!还死了这么多的人!简直是废物!”
赵小六连忙跪下地上辩解地说道:“知府大人息怒!知府大人息怒!这位……这个人武艺高强,十分了得!一般的衙役们花拳绣腿,的确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啊?”
杨承业狠狠地一瞪眼:“那你说应该怎么办?难道,听之任之,不管他了不成?”
赵小说跪在地上思忖地说道:“唉,不管他哪里成啊?属下的意义是,要不要,请知府大人出面,让宁王殿下把军中的一些高手派来,齐心协力,把他拿住啊?”
杨承业又一瞪眼:“你糊涂了吗?请宁王殿下出兵,那是多么大的事情啊?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暴民,你让本府如何向宁王殿下去交待?更要紧的是,如果真得是他,那宁王殿下是想拿住他,将他养起来,而本府要的是斩草除根!啊?”
赵小六急忙又说:“从他的言谈话语来看,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再加上他的武功如此高强,轻轻一掌,竟然能够把人的脑浆子,给拍出来……知府大人啊,属下越想越觉得肯定是他!肯定是我们所担心的那个人!属下觉得,您还是赶紧向宁王殿下请求派兵吧!知情而报,这也是大功一件哪!”
杨承业狠狠地在赵小六的身上踢了一脚,把赵小六踢得接连几个轱辘:“说你糊涂,没想到你真是糊涂透顶啊!宁王殿下要是派出了兵马来,如果,找到的不是那个人,本府顶多是挨上两个耳刮子,让宁王殿下骂上几句饭桶而已!可是,如果,宁王殿下所逮到的要真得是那个人,本府的这个脑袋儿,马上就找不着了!我说,你到底是懂不懂啊?”
赵小六努力地爬起了,接碴儿跪在地上,疑惑不解地问道:“小的还真得是不懂!您说,那宁王殿下和那个人,不正好是对头吗?”
杨承业指着赵小六的鼻子,连声训斥:“你呀,你呀,你他妈糊涂的简直没边了!宁王殿下和那个人,是对头!可是,你别忘了,宁王殿下和那个人也他妈是亲叔侄!噢,在保定府里,上演一出亲叔杀亲侄的大戏,还让我这个知府老爷瞪大眼睛看着,你说,这宁王殿下应该先砍谁的脑袋儿?啊?”
赵小六顿时一愣:“噢……那您说这件事情,还真得是不能告诉宁王殿下?”
杨承业连声地说道:“不能!不能!当然不能!永远都不能!我告诉你,有的事情,要先奏后斩,有的事情,要先斩后奏!还有的事情,要斩而不奏!这个人的事情,就是要斩而不奏,永远不奏,全当作一个杀了人的暴民,没名没姓没尸首,没了就没了,什么都没了!而且,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么没了!”
赵小六一下子又迷糊了起来,他瞪大眼睛,望着杨承业问道:“可是,您非把他弄没了图什么呢?跟宁王殿下说,他压根儿没来过咱保定府,不就完了吗?”
杨承业气得差一点又揍这个赵小六:“你能不能琢磨琢磨,这个人到保定府干什么来了?到了保定府又干了什么?他根本就是来查本府的!是来跟本府要脑袋的!”
赵小六终于恍然大悟了,他恶狠狠地一咬牙,对杨承业说道:“查您?那他还能把我落下?您等着,门生这就再带着几个人出去找,挖地三尺,上天入地,怎么着也得把这个人,给弄没了!”
杨承业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行!不行!你一个天生的笨蛋,能他妈把谁给弄没了呀?去拿本府的那把硬弓来,看来,本府那百步穿杨的弓法,今天,又要派上用途了呀!”
午夜,拒马河边,左军都督府三军肃立,那一片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刀剑,在星月的照耀之下,寒光闪闪。
陈云敬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军面前:“弟兄们!圣上监国君有旨,命令我部立即渡过拒马河,开赴保定,捉拿贪官,保卫圣上!”
三军将士顿时齐声高呼:“忠君爱国!报效朝廷!忠君爱国!报效朝廷!忠君爱国!报效朝廷!”
陈云敬手举令旗,一声响喝:“将士听令!”
三军将士骤然立正,鸦雀无声。
陈云敬令旗一挥:“前军司马王义哲!”
王义哲大步出列:“末将在!”
陈云敬:“率所部兵马为全军先锋,包围保定,警戒全城!”
王义哲:“末将遵令!”
陈云敬再挥令旗:“中军司马史可云!”
史可云出列:“末将在!”
陈云敬:“率所部兵马进城捉拿贪官,不得让一人漏网!”
史可云:“末将遵令!”
陈云敬:“右参军刘道林!”
刘道林出列:“末将在!”
陈云敬:“率三千兵马下乡,带足粮草救助饥民!”
刘道林:“末将遵令!”
陈云敬伸手一指前来传令的刘相然:“校尉刘相然!”
刘相然急忙出列上前:“末将在!”
陈云敬:“你为本帅带路,径直赶赴圣君所在的那个村中,救主!护驾!”
刘相然:“末将遵令!”
五更时分,北京城内,杨士奇率领着六部主官,匆匆忙忙地蹬上几辆马车,在那位传旨送信的校尉彭贞志引领下,飞速地向南面驶去。
路上,杨士奇掀开马车的窗帘,匆匆忙忙地向彭贞志问道:“圣君的身边,都有谁在护驾?”
彭贞志说道:“回禀杨少傅公,圣君的身边,只有那新任的带刀侍卫李忠义一人了!”
杨士奇顿时显得焦急起来:“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快!快!再快一点!”
彭贞志连忙说道:“杨少傅公也不必过于忧虑,保定府那边,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都在保护着圣君!再说,左军都督府的兵马,就驻扎在拒马河边,这会儿,陈云敬将军说不定已经统率着大军过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