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所有人最好的保护色,季雅帮床上的顾泽安拉好了被子,他是否安睡她不知,但他如今不想面对她,她了解。关上窗,关得住那瑟瑟的风却关不上悲凉的月光,她不流泪。
“你,知道的吧,离开你,我唯有死。”
依旧是那般轻柔文弱的声音,却带着故人知道的决绝,她说与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在城市不远的地方,与季雅那般心意坚定不同的是,以默的神智恍惚,思维混乱,为何自己沉静了多年的生活一朝涟漪四起,她费解。
路灯下,站着的男人双目紧锁在她身上,四目交接那一刻,以默转身拔腿就想跑,她的生活已经足够混乱了,那个男人的到来一定会让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所以她要跑,她要逃。
“默默。”
陆减的声音算不上高亢,也没有威严,可以默还是定住了脚,总觉得他的声音他的呼唤很熟悉,不是因为他是陆减。她回过头发现他正皱着眉看着她,或许是奇怪她为何如此的惧怕看到他。
“你今晚也喝酒了?”
以默小心翼翼的问题里透露出了很多可以让他反问的信息,例如那个“也”字,可是他只是简单的说“没有”。
以默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你在我家楼下做什么?”
“我以为今天你会在家的,所以来了,阿姨说晚上公司有聚会,吃完了饭你还不见回来,我看阿姨他们有些困了,就先告辞了,可是觉得总该亲口跟你说的,便在这里等你。”
陆减短短几句,已经让以默咽了三次口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她决定凭着记忆一句剖析,“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陆减点头,“生日快乐。”所以他以为她应该会在家过,可是他进了她家才发现,一家人只有他知道今天是以默的生日。
“谢谢,那你来我家是为了给我过生日?”这个问题如果是肯定的答案她都不信。
“不是。”陆减的答案让以默觉得这才对嘛。
“我是觉得你在,所以来提亲的。”
这一次,以默没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倒是沉下了脸,一副“早知道,终于还是来了”的神情,“自从在如生墓前遇到你,我就觉得你是在故意的接近我,但我一直都不知道目的是什么,现在你说你来提亲的,我自然不会觉得娶我是你的目的,但起码,我没那么心慌了。”
陆减觉得方才那个慌里慌张一惊一乍的以默很可爱,现在这个聪明睿智的以默很动人,两面都那么真实都是她,真免不了让他心生怜惜,“娶你,就是我的目的。”
“就在方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你就要逃吗?因为在你之前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爱过的,如今只能喝醉了才敢给我打电话,一个是我想要嫁的,可他的身边已经有温柔可人的未婚妻了,对于爱情对于婚姻,我不敢轻易尝试,对于别人爱情或许是一次经历,对于而言那是一种失败了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的交易。”
“我不是来与你谈情说爱的,我只是来娶你,然后过一辈子而已。”
如果这是别人说出来的,或许会透着卑鄙或许又会透着施舍的语气,但是陆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话就像是别盖上了非信不可的图章,他的话永远就只是字面那个意思。
那一盏路灯下,陆减的身上披着一层温暖的光,那一层光以默曾经见过。
那年如生还带着她住在祖屋里,每日都要清晨三四点起来穿过村子去另一头的新家,那里睡着他的妻子儿子儿媳和孙女,他牵着以默的手,从来不打个灯笼带个手电筒,他说月亮星光足够照耀路途,她觉得如生看见的她也能看见,却不来自星星月亮,而是如生牵着她的手时,有层微微的光闪在他身上,她那时候想这样被牵着一辈子。
很久没有想得起来有如生的往事了,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一辈子,以为就是明天的太阳。如今懂了,却再也不敢提,而面前这个人说要和她过一辈子。
“我想知道,你说的一辈子是多长的时间。”
坨坨抱着以默的左腿,晓印抱着以默的右腿,张小衿看着以默女王般夸张的笑容不禁汗颜,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预约的是包厢。不然这副画面不但太丢人,还影响广大同胞的食欲。
“你确定陆减是你可以尝试的?”
这是以默在宣布她决定要跟陆减交往之后,张小衿的第一个问题。文晓印觉得姐妹们开始动真格的了,她眼神示意坨坨收起浮夸的演技,坨坨继续吃自己的冰淇淋,而晓印与张小衿一样在等待面对答案。
“你都说是尝试了,我当然是认真的了。”
那一晚回去,老妈是在她毕业后第一次等门,她没有问陆减是怎么回事,等以默开口,以默没什么可交代的,不过两三面而已。
“如果不是太坏,你就跟他试试吧,他既然有勇气等门见我们,应该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的男孩子有责任感的不多了。”
这是老妈的建议,虽然在挑选丈夫这方面她是个失败者,但是以默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陆减。她是博安集团的二公子,老妈,我们家虽不是家徒四壁,但是就算跳起来也够不着呀。”这是她担心的,自幼外婆教导,做人要本分,要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去够高枝,婚姻定是要门当户对的。
“喂,以默,陆减身价不菲,你别被他玩了,我可不想你再去一次医院。”晓印的话将以默的思绪拉回。
“如果他是富可敌国,那我好歹也算书香世家。”这是老妈说的,以默那是还颇为惊艳。
张小衿指着桌上那些碗碗碟碟,“那书香世家即将富可敌国,可否结个帐啊?”
“不行。”以默面露难色,“你们不知道,我现在算是无业游民了。”
与顾泽安的事情,以默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在公司待下去了,但是立刻辞职怕给顾泽安心里增添愧疚,所以请了年假休息。等顾泽安的情绪淡了,怕是还是要辞职的。
“你不知道是什么八字,衿衿是招不到桃花,你的都是烂的。”文晓印这是一帮子打了两个,“算了,这餐算我的。”
“还有更惨的,我辞职之前总要把钱还了的,还欠顾泽安五万呢。”
“你怎么欠那么多钱啊?卫以默,老实说,你最近是吸毒还是赌博啊?”
张小衿长了一双精明的眼角,看她为难的样子就替她回答晓印了,“在以默的世界里,比吸毒和赌博还要恐怖的,是无底洞宁向南吧?”
“别这么说向南,他现在在工厂上班很努力,听说都升班长了。”工作是陆减帮着找的,说起来虽然跟陆减认识的时间不长,他还真是无偿帮了许多。
“那五万,我给你,先把情债还了。”张小衿拿出一张信用卡,密码以默是知道的,只是她怀疑怎么突然张小衿有钱了,她买房装修应该小金库都干涸了,“别这么看着我,我在银行做事,缺什么也不会缺钱。”
“张小衿,你不会贪污公款吧?还是接受贿赂了?”
张小衿觉得文晓印这张嘴里大多都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事情,“我管贷款的,要接受贿赂早就够资本移民了,这钱是炒期货挣得,才到期,反正现在不急着用。”
以默一个飞吻过去,“生活果然还是一帆风顺的!”
张小衿看着以默快活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赞叹某人的料事如神,后来她问过那个人怎么知道以默会借钱,那个人的答案却是:她用不用那些钱我总要替她备着的,她如果缺钱了会没有安全感。
生活即使对于卫以默而言不是一帆风顺的,但是当逆风来临的时候,即使再小的力量却总有挡在她前面的,张小衿说她羡慕过。
“默默干妈,什么是生活?”坨坨费解。
“生活啊,就是有肉吃,有钱花,有许多帅哥可以看……”
文晓印双手堵住女儿的耳朵,她瞪着以默,心里想以后聚会有以默就不能带坨坨来,不然迟早要被以默的靡靡之音污染了。
在以默心里,生活就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冒险,上帝永远不会让你太顺畅,但是那些所谓的坎坷困难,也不是都度不过的,但是她不想解释给坨坨听,好像长辈都希望在孩子的心里生活就是一座充满无限惊喜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