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宇倚在栏杆边,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细细长长的手指,细细长长的香烟。
薄薄的烟从指间晕开,聚成一团,又轻缓的散在夕阳里。
莫北裳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愣,这个场景,分外熟悉。
是了,曾经见过。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沉默半响,莫北裳忽然笑了,举了举手中的袋子,“好久不见。”
“嗯。”梁承宇点点头,把长长的烟灰摁掉,扔进垃圾桶,“好久不见。”
两个人在长椅的两边坐着,中间放着一个史努比的购物袋。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莫北裳抱着一盒奶茶坐着,梁承宇伸手似乎是想拿烟,然后又停住了动作。
“虽然我很想说你随意,但是我介意的你懂得。”莫北裳咬着吸管笑眯眯地看他,居然吐字还很清晰。
“……”梁承宇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果奶,撕开上面的薄膜喝了一大口。停顿半响后,他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似乎又带着点自嘲,“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吗。”莫北裳继续咬吸管。
忽然觉得,这样的傍晚居然和那个夜晚很相似。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那时候他们说了些什么。
忍不住有些类似于物是人非的感慨,只是这样,会是更好的结局吧。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想要的幸福,已经近在咫尺了。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要回去了。”
“啊?”
“这个学期结束,就要回原来的学校了。”莫北裳说,“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又忽然拍了一下腿,“不对,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嗯,再来旅游。”
“怎么……怎么这么快?”梁承宇有些愣。
莫北裳笑笑,又喝了一口奶茶。
其实应该是一年的。但是当初的目的,除了是自己的愿望外,更大的原因是想要逃避吧。
而现在,已经拥有了面对的勇气。
“时间到了,自然就该回去了。”她的话似乎另有所指,“该走的路,始终在那里,只是缺一点点勇气。”
“现在我有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幕是深邃的黑,点缀着一颗颗闪亮的星子。
海水轻拍在墙面上,发出哗哗的声响,混合着不远处闹市的说话声、叫卖声,一切仿佛都褪色成背景。
莫北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很浅,“我只是想跟你道个别。”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就是之前和姜江她们一起去买的纪念品,“我知道你们在这里生活的,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小玩意。”
莫北裳笑,“她们之前跟我说这些都是骗游客的,可是我还是想送给你。”
“这个,会带来幸福哦。”
莫北裳把玻璃瓶塞在他手里,然后抓着手指慢慢地握紧,站起身,“说了再见以后,就是新的以后啦。”
挥挥手,转身,“要幸福哦。”
梁承宇坐在那里,握着瓶子,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头看着那个瓶子,很久,很久。
莫北裳上课的科目都考的很早,她就早早的订了机票准备回去做兼职。
于是大家找了最后一个周末的晚上,一起去吃烧烤。
烧烤店在那家叫“菊岛之星”的船的船尾,似乎只有周末营业,居然还有个小小的舞台。
她们挑了舞台旁的桌子,工作人员帮忙生了火,一阵海风迎面吹过来,莫北裳和萝卜瞬间被烟熏出了两行“热泪”。姜江和冬菇面对着她们笑哈哈。
萝卜一怒之下抄起烧烤用的夹子开始折磨生蚝。
噼噼啪啪。
哐当哐当。
稀里哗啦。
台上的大叔一曲唱罢,和蔼的问她们生蚝好吃吗?
萝卜声音清脆甜美,中气十足地一声,“好吃!”还敲了几下生蚝加重语气。
不少人转头朝她们看过来,莫北裳拼命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又被烟呛的眼泪鼻涕狂流。
姜江喝的半醉,拎着半罐台湾啤酒,晃晃悠悠地上了台,莫北裳,萝卜和冬菇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拿走了主唱大叔的话筒,一首“外婆的澎湖湾”荒腔走板,不知道是哪国的调子。
乐队回过神来开始给她伴奏,可惜直到她唱完也没找到她的调子。
莫北裳想,大概姜江自己也不知道调子在哪儿吧。
不过,知道自己的位置,也许就好了。
莫北裳早早洗过了澡,到处去串了串门和大家道别。然后和沈昱暄打了一会电话,就找周公去了。
谁知在床上躺了许久,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她们三个人都开着台灯念书,在准备第二天的考试,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莫北裳两眼盯着天花板,想着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忽然失了睡意。
凌晨三点半,姜江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她们一跳。萝卜和冬菇迟钝地转过头看她,莫北裳也从上面探出头来看她。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居然还没有一张合照!”
冬菇:“……”
萝卜:“……”
莫西瓜:“……”
说着就“噔噔噔噔”跑出去不知道去哪个宿舍砸门了。
几乎是折腾了一晚,莫北裳一直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她还恨不得把闹钟关了再睡几个小时。幸好沈昱暄打了电话,温声将她哄了起来。
宿舍的几个人都去考试了,宿舍里静悄悄的,还带着一些凌乱的温度。
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但走出了这扇门,也许再没有机会回来了。
莫北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宿舍,准备拿起行李出门,却发现早就收拾干净的桌子上多了一叠信纸。
整整齐齐。
另外三个人考完试回来的时候,莫北裳已经走了。桌子床铺干干净净,像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转过身,门后贴着一张纸。
非常幼稚的简笔画,四个牵着手的小人。
还贴着一张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火箭队的贴纸。
“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