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参领停下脚步,手紧握在腰间佩刀,“他们一定不会死的。”
“将军……将军……”行营传来痛苦的声音,“如果我们没救了,请杀了我们……我们不要变成咬人吸血的怪物……”
“不会的,元帅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们的。”夏参领牙关紧咬,语气哽咽。他们都兄弟,绝对不会死的!
“将军……别再瞒我们了,我们都知道了。我们宁愿做鬼,都不会咬自己的兄弟。”行营内被绑的士兵众志成城,“姚家军万岁,姚家军万岁,将鹰辽狗赶出去……”
楚胥羽听着他们的喊声,五味杂陈。段郁宁紧咬着牙,衣袖之下的手箍成一团。一直以为,楚胥羽是她的天她的地,其他的人生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进军营数月,跟他们一块训练、吃饭、睡觉,是同袍兄弟,如今却因为她……
她想救他们,却不知该怎么办?
楚胥羽匆匆赶回营帐,士兵都到训练场上去了,他盘腿坐在炕上,不断念着口诀召唤银毛。可僵尸怕阳光,任由他费尽心思,银毛仍是没有出现。
或是姚家军气数未尽,茅山派加快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军营。姚震匆忙派人让楚胥羽及段郁宁去一趟西北向行营,说是茅山派掌门携一众徒弟来了。
军营载面具诸多不便,自参军之后楚胥羽跟段郁宁便以真面目示人。之前跟茅山派有过节,加上楚胥羽怕了舞千姿,情急之下他从地上抓起一起灰涂在自己跟段郁宁脸上。
到了西北行营,姚震及数名将来跟茅山派掌门站在一旁讨着什么,而一帮道士及给中了尸毒的士兵喂药。
楚胥羽一看便看到舞千姿的身影,她正在给一名士兵的伤口上贴符纸。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声音,一股焦黑的烟从士兵伤口泛起。
“姚元帅。”灰头土脸的楚胥羽及段郁宁硬着头皮走向来。
姚震愕然,不过却相信楚胥羽如此乔装定有难言之隐,忙朝两人引见道:“这位是茅山派掌门舞道长。舞道长,这两位便是我刚才向你说的士兵,他们略懂些道法。昨晚幸亏有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舞万平打量着楚胥羽及段郁宁,“你们怎么这番模样?”
楚胥羽打圆场道:“伙夫房缺人,我们去帮忙,听说舞道长来了,我们心急便赶过来,还真是失礼了,见怪莫怪。”
“两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舞万平疑惑。
“我们一直在军营,道长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知你们的道法是在哪里学的?”尽管认不出他们的模样,可给受伤士兵贴的符纸,画法相当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家父略懂皮毛,我在家跟他学的。”断魂坡之事已过去许久,他跟段郁宁都变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
舞万平没有再追问,对着姚震道:“元帅大人,他们的尸毒发作很快,贫道定全力而为之,但不敢保证能治好他们。贫道除魔降妖数十载,如此厉害的尸毒还是第一次见,那些僵尸定不是普通的僵尸。”
姚震点头,“道长说的没错,它们并非普通的僵尸,而是一群由尸魔控制的僵尸。”
尸魔?行营内的茅山派弟子震愕,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激动道:“尸魔?”
“这位小兄弟曾见过僵尸的真容。”姚震朝段郁宁道:“你将那晚的情况说一下。”
段郁宁哑着嗓子,将妖孽男的事再说了遍。姚震让人将画像呈上来,递给舞万平。
舞万平接过来一看,画中男子唯肖唯妙,如果真是僵尸无疑,定然是只能随意改变容貌的高级僵尸。飞尸尚未修炼此境界,若猜得没错,不是魃便是尸魔,而尸魔的可能性更大。
“舞道长,我们怀疑此尸魔是鹰辽派来的,想对鹫国不利。众所周知,鹰辽善骑射,一直对鹫国虎视眈眈,如今利用僵尸对付我们,一旦国土沦陷,我们都会成为亡国奴。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请道长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舞万平拱手道:“元帅,非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此僵尸灵力及极强,合我们之力都无法制伏它。不过请元帅放心,我茅山派一定会竭尽全力。”
生死大义面前,舞万平谨记祖师爷张天师的祖训,无先下之忧而忧,为降魔除妖鞠躬尽瘁。
为防止尸魔再次作乱,舞万平让弟子飞鸽传书给天师道各派,要他们齐聚雁门商讨降尸事宜,同时通知茅山留守子弟带各尸煞火速赶来雁门。
茅山弟子彻夜未眠,起坛作法镇压士兵体内的尸毒,熬药材给他们泡澡。如此三天之后,上百士兵的尸毒总算解了,疲倦的茅山弟子倒头呼呼大睡。
舞万平三天闭门不出,整天在帐篷内起坛作法、姚震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带着楚胥羽前往。
“道长,不知你在做什么法?”见他满头大汗,姚震甚是好奇。尸魔随时都有可能来袭,他倒是想计策啊。
“禀元帅,恕贫道实不相瞒,尸魔上可毁天下可灭地,纵然齐聚道门高手诛尸,希望也是微乎其微的。茅山派札记中曾提到,先辈曾有高行高深的掌门,曾起坛作怪请祖师爷下凡降妖。”
“祖师爷?”楚胥羽问道:“天师道创始人,茅山派的开山鼻祖。”
舞万平点头,甚是自豪道:“祖师爷道法高深,当年曾打败僵尸始祖女魃,天底下还没有他对付不了的僵尸。”
“请问道长请成功没?”姚震急道。
“这个……”舞万平神色尴尬,“……贫道尚在研究中。”
“既然如此,还请道长再试试,我等就不打扰了。”
出了帐篷,姚震郁问道:“他是不是在装鬼弄鬼?死了几百年的人,哪还能复活?”
“或许他真有办法呢。”楚胥羽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已经过去几天了,无论他使用何种办法,它一直躲着自己。
心事重重回行营,眼前突然银光一闪稍纵即逝,楚胥羽忙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出了军营,他一路追到河边,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临河而边,衣袂飘飘。
“赢勾?”楚胥羽疑惑的走了过去。
黑色身影转身,露出金色的眼眸,冷然盯着楚胥羽,“你找我?”
楚胥羽点头,“看来银毛已经将我的信带给你了。”
赢勾冷笑,“人类还真是可笑。贪生怕死的鼠辈,只会苟且偷生,遇事除了求人还会做甚?”
“我不贪生,也不怕死,只是心底不平。这是人类的世界,为何你们僵尸来要草菅人命?”
赢勾嗤笑道:“弱肉强食,连三岁小孩都懂的事,你还需要问吗?”
“你们为乱人间,还有道理了?”楚胥羽强忍着怒气,“我今天来确实是有求于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且不违背道义的。”
“交易?”金色的眼眸直勾勾道:“我喜欢。至于我会不会答应你,得看你提什么要求?”
“我想知道妖孽男子是谁?要如何才能除掉它?”
“你除不掉他。”赢勾直接拒绝,“一步错,步步错,你们已经走错一步,根本无力挽回。”
楚胥羽愕然,“连你也打不过他?”
“这个问题,你没有资格问。”赢勾冷斥。
“为何说我们走错一步?”楚胥羽不解道。
“断魂坡的岽珠,并非自然破土现象,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利用人类的贪婪引开天界的注意。”只是,这个局连它都没有看破。
楚胥羽震愕,半晌才道:“后卿并没有死!”
赢勾冷哼,算是默允了他的答案。
后卿,上古堕神,与女魃、赢勾齐名的僵尸始祖之一。当年它及一众魔星被女祸等上神卦印在断魂坡,上万年来不断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酷刑,可它非凡没死反而冲破卦印现世了。当年,它吸食了众魔星的灵力,制造出至纯至净的岽珠,让天界以为它已经魂飞魄散,再利用天劫逃出来。
后卿,是三只僵尸始祖中最为特殊的一只,它是后土的亲弟弟,变节后死于逐鹿变成僵尸。在浊气的控制之下,它变成一只贪婪的僵尸,以吸血人类的鲜血为生。由于长时间吸食活人鲜血,它的灵力极速增长,可怨念跟贪婪也愈发浓重。
女魃死于应龙之手,赢勾虽重新现世,可它从不吸食鲜活人血,灵力增长自然不如后卿,胜负自然分晓。
“数千年前,后卿为害人间,百姓生灵涂炭,此场浩劫天界上神至今仍是心有余悸。数千年的冰火酷刑未能将后卿杀死,如今他再次现世,必将报复三界,从此之后三界再无安宁。上古一众天神早已长眠,而天界数百年前吃喝玩乐堕落至极,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收伏后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觉得,凭你跟段郁宁的肉身凡体,有本事收伏它吗?”
楚胥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测会成真?一个连赢勾及天界都无法对付的尸魔,他要如何面对?
“要怎么样,才能对付后卿?”楚胥羽拳头紧握,愤然道:“它数次缠着郁宁,下次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能让它得逞。”想到之前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窥段郁宁,他有种诛尸的冲动。这种祸害,绝对不能让它活着。
赢勾冷眼盯着楚胥羽,“想要杀死后卿,并非没有办法,只是你舍不舍得。”
楚胥羽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会让她变成僵尸的。”
赢勾杀气渐露,“既然如此,你还有何资格跟我谈?”他不该活在这世上。
“你可以提其他条件。”
“除了她跟我联手,普天之下没有人可以杀死后卿。”赢勾黑袍一挥,消失在夜空中,“你考虑清楚再来找我。”
楚胥羽矗立在河边,俊逸的脸颊没有任何神情。不管如何,他都不能牺牲段郁宁。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影子不觉间站在楚胥羽面前,“在这里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