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孤城怔愣地看着这苍白而空旷的天地，终于，崩溃。
他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哭得撕心裂肺过。那是一种灵魂被生拉硬扯，最终撕成碎片的感觉，痛感一点一点深入骨髓，极致麻木的同时依然能够清晰感受。
一夜之间，孟孤城的满头青丝尽数发白。
柯子煜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师弟，你的头发…”
孟孤城抬眼看着他，原本安静澄澈的眼神此刻竟满是呆滞，沉默良久，却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师兄，我做错事了…”
柯子煜心下一震：“发生什么事了？”
孟孤城悲痛万分：“芙蓉把千年道行给了我，灰飞烟灭了…”
柯子煜瞬间就惊呆了。是他…是他那日跟她说的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
他痛苦得按住脑袋：“是我害了她…”
孟孤城却恍若未闻，忽然站起身：“芙蓉不可能离开我，她不会这么狠心！她一定还在，我去找她！”
“师弟！”柯子煜忙拉住他，“你冷静一点！”
孟孤城再次抱头痛哭：“她不会这么狠心，她不会像我这样狠心…我伤她那样深，我竟然伤她那样深！”
此时此刻，柯子煜也不知该怎样才能安慰他，只好安静地陪伴在一旁。
良久，他忽而想到一个方法：“也许…阎王可以帮到你。”
孟孤城恍然惊醒，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瞬间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我去找他！”
柯子煜连忙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
地府。
阎王见到孟孤城时，依旧嬉皮笑脸：“小城啊！你好久都没来了，为师甚是…”待注意到他的满头白发时，终是笑不出来，“这是…”
孟孤城直接进入主题：“芙蓉在哪儿？”
“芙蓉？”阎王有些疑惑，“她不是在冰狱里…”
“我说的是芙蓉妖。她现在在哪儿？”
阎王的表情微微严肃：“小城啊，你也知道，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不仅仅是肉体，连魂魄也跟着一起在世间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你懂这个意思吧？所以你来问我她在哪儿，我要怎么回答你呢？”
孟孤城忍着痛，问：“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告诉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柯子煜在一旁道：“是啊，阎王殿下，你若是有办法，就说一说吧。你也看到了，孤城现在很痛苦。相信你也不忍心看他这么痛苦吧？”
阎王忙道：“他是我徒弟，我当然不忍心看他痛苦！”
孟孤城和柯子煜同时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阎王清了清嗓子，道：“方法的确是有啦。《上古全书》里有记载着一种魂魄凝聚之法，不过此种方法甚是不人道，需要以命抵命，用三个灵魂换回三魂，方可成效。”
孟孤城毫不犹豫：“我愿以我之命，换芙蓉一命！”
阎王摇首：“都说了，要三个灵魂。你如今虽然已成仙，但也只是一个灵魂而已。不够啊。再说了，牺牲他人，换回芙蓉，意义何在？”
柯子煜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么？”
阎王颔首：“别无他法。”他轻轻拍了拍孟孤城的肩膀，“小城啊，既然你一心修仙，跟芙蓉又是人妖殊途，这样对你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过去的就忘了吧。”
“不。”孟孤城突然朝阎王跪了下去，失声痛哭，“师父，我后悔了…”
“诶，小城！”阎王欲要把他扶起，他却倔强地不肯起身，“我一直以为我的心很大，装得下整个天下，可当失去芙蓉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我的心，就只装得下她一个人而已…”
阎王正犹豫着，千冰走了过来：“殿下，小城才是你的徒弟，你怎么忍心这么帮着外人来骗他？”
闻言，孟孤城猛然抬头。
阎王尴尬一笑：“这个…”
千冰道：“你想证明的也已经证实了，就别再装了吧？”
“你别这么直接拆我的台。”阎王低声对千冰道。又看向孟孤城，“小城啊，为师方才其实只是想看看你对芙蓉究竟有多痴心。现在为师已经明白了，你对芙蓉的一片真心，为师也甚是感动…”
孟孤城依旧跪着，眸中满是期待：“师父，芙蓉还活着，对不对？求你告诉我！”
阎王点点头：“你还记得浣玉吗？”
孟孤城一脸疑惑：“当时浣玉她并没有去投胎么？可我分明已经把她送入了轮回…”
阎王道：“她半途折回地府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她跟海澜轩已经不可能，所以她没有去投胎，而是留在地府，哪怕见不到他，也要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我其实本来是不答应的，可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我一时心软，所以就答应了。她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这次她得知芙蓉的事，就甘愿牺牲自己来成全她。”
“还有月瑰，月瑰是芙蓉上蜀山之前帮过的一只孤魂野鬼。”
柯子煜问：“那另一个是？”
阎王道：“水芙蓉。”
孟孤城猛然抬首。
阎王轻轻一叹：“世间太多痴情种啊。”
此时此刻，孟孤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阎王将他扶起：“别想太多了。现在对你来说，芙蓉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人和事，都已经成为云烟，你想再多，也是无用的。”
孟孤城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柯子煜适时问：“那芙蓉现在在哪儿？”
阎王道：“被魔君带走了。魔君第一时间就来了地府，求我救芙蓉。我从未听说魔君也会求人。他对芙蓉，也是痴心一片啊。”
孟孤城豁然起身：“我去找芙蓉。”
“等等！”阎王迅速拦下他，“小城，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啊。首先呢，芙蓉现在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已，其次，她已经忘却了前世所有的记忆，自然也包括了对你的爱。缘分这种东西并不是一定会延续到下一世。所以…芙蓉这一世爱的人，未必是你。”
见孟孤城没有回答，柯子煜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你听见了没？还不赶紧去找芙蓉？若是晚了，她也许就爱上魔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