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驰入一片竹林,在一栋小木屋前停了下来。小狐先下车,他走到木屋前,点燃了廊下的一盏灯笼。瞧见外面的火光,灵犀从车里出来,沿着石子小路走过去。
屋里很简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这是你家?”
小狐只轻轻点了下头,清秀的娃娃脸淡漠得没有表情,但他依然不敢看灵犀,目光跟她一接触就立刻转开,他背对她,用随意的口吻问,“你真没去过庐州?”
灵犀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为什么总是追着这个问题不放,咦……难道很久以前,在庐州,他见过她?一直恋恋不忘?
如果自己依然坚持说没有去过,他会不会很失望,将自己杀了回去复命?毕竟他是个冷血的杀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违背组织的命令?
想到这里,灵犀苦笑一声,“我方才说我没去过庐州,是因为在这几个月里,我确实没去过……但以前是不是去过,我不知道,几个月前,我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
小狐慢慢回头望了她一眼。灵犀对他微微一笑,他忽然露出很难过的表情,迅速地转头不去看她。
“你不杀我,你们组织不会放过你的吧?”
他默然不语。
“你跟着我吧,”灵犀说,“看你样子,年纪应该比我小,我今年十八岁了,你呢?”
他沉默了很久,灵犀都有点不耐烦了,才听到他说,“十五。”
这家伙反应真慢啊!灵犀在心里想,跟他聊天真会闷死。
“十五岁就当了杀手?”灵犀露出惊讶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十五岁在现代社会还是未成年人,打工都没人愿意要的。
“虽然有人想杀我,但好歹我是公主,等我回宫后,你就做我的保镖吧?”
他不作声。
“喂,你嫌弃吗?不是谁都能当公主的保镖的。”
“不是嫌弃。”
他呆头呆脑地说。
灵犀看着他的样子,噗地笑出来。
“你笑什么?”他回头看着她。
“觉得你好可爱啊。”灵犀成心逗他。
他一听,脸唰地就红了,白净清秀的小脸像布满了漫天红霞,与那个冷漠的杀手形象截然相反。
这才像个15岁的小男生嘛!
灵犀看他那么窘迫,转移话题,“我有个想法,能够查出想杀我的人。那个委托你的人,有没有说事成之后,再与你见面?”
“嗯,”一说到与自己职业有关的事,小狐立刻从害羞少男恢复到冷面杀手的风范,“明日午时,落雁滩,将你的——尸体……交给他。”
说到尸体,他停顿了一下,灵犀没有注意到,脑中飞快地将计划想好,“我想,既然那人先是让山贼绑架我,再买通杀手,肯定是想偷偷地将我杀死,明天见面,他可能就自己一个人。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擒下他!”
“只是,如果你组织追究,就很麻烦了……”灵犀想到这个计划里的漏洞和不确定因素,叹了一口气。
“不怕,”小狐说,“他们没人是我的对手。”
灵犀看着他,“如果你受伤了,谁来当我的保镖呢?”
小狐猛然抬头看着她,她的目光那么温柔,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但仍然如前几次那样,不敢与她的视线相遇,迅速低下头去,钝钝地说,“我不会受伤的。”
“我担心你啊!真笨!”灵犀说。
小狐咬着嘴唇,心想我才不笨呢,谁敢骂我笨我杀了他!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心里涌起又甜又酸的感觉。
“我们要想一个办法,瞒过你的组织……”她皱着眉思索,“我总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你看,有人要杀我,请个杀手将我杀掉就行了,为何要先让山贼绑架我呢?这件事里,涉及的不止是一拨人,莫非有两派势力……”
“既然如此……”她嘴角一翘,“就弄出第三派势力来。”
“什么意思?”
灵犀得意地一笑,“有人杀我,当然会有人救我。明天你就带着我去见那个委托的人,待问出背后主使后,就杀了他。但是要弄成是第三派势力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第三派势力嘛……我父皇出征被俘这件事,虽然康王隐瞒着,但肯定也有不少人知晓了,比如说那些反对康王的人……”
由于想到了反击的计策,她神采飞扬,眉梢眼角都是灵动的气息,小狐默默地看着这样的她,想到4年前那个温柔的女子,一种陌生的感觉忽然萦绕在心里。她真的是她吗?
“你觉得这个计策怎么样?”灵犀自信满满地看着他,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情绪翻涌了无数遍。
“可以试试。”他说。
“我一定会找出那个想杀我的人。”她坚定地说。
小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不早了,你睡吧。”
他起身打开门。
“你去哪?”灵犀奇怪地问,她可不敢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黑漆漆的无比吓人。
他站住,却不回头,依然背对着她,“我去外面。”
“外面能睡吗?”
“我可以不睡觉的。”
……
不愧是杀手。
“呃……我们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不睡觉的话影响到明天的行动怎么办?”灵犀说,“这里只有一张床,肯定是我睡床啦。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拿床被子睡在地上,屋内总比外面好。”
他只是回过头看着她,却不说话,他的眼神如同清晨的荷叶上盛满了露水,沉重得再也无法承载,就要满溢出来一样,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目光沉甸甸得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沧桑,看尽了红尘悲欢似的。
这种人真讨厌啊,你在想什么就说出来啊,你不说,只拿眼睛看着别人是什么意思呢?
“你看我干嘛?我可不会读心术!”灵犀瞪着他。
他仍然看着她,灵犀以为他突然变哑巴了,谁知他终于转过身背对着她,说,“我去外面。”
灵犀耸耸肩,这是你自己要去的,可不是我占了你的屋子赶你出去。
不过折腾了大半夜也真累了,一松弛下来就觉得疲倦到极点,灵犀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各种各样的人,纷至沓来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必须要毁灭康王的天下……灵犀想咆哮,这场穿越根本不是来享福的!
一缕笛声幽幽地传了进来。
是那家伙在外面吹笛子吗?
真有闲情逸致,灵犀想,15岁的杀手,对她莫名其妙的好感,听他说的话,仿佛和这个灵犀公主有过一段邂逅……可是灵犀公主18岁,莫非那家伙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