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什么。”梦婉脸上淡淡的,“这是我的事情,不老毕市长操心。”
“你这是什么话?”毕飞宇怒了,“我能不关心吗?你是我女儿!”
“我不是你女儿!”梦婉讨厌他在拿她没办法的时候,总拿父女关系说事。
“毕梦婉,在血缘关系上,由不得你不承认!”毕飞宇声音冷硬起来,“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在外人眼里,你都是我女儿,你要是不好好做人,丢的是我毕家的脸面。”
不好好做人?我哪里不好好做人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好做人了?
梦婉气急了。
以为生了她,就是父亲。
真是搞笑。
她又冷笑了一声。
毕飞宇看她一副不服气又不屑的样子,十分痛心,“血浓于水,你总是我毕家的女儿,我总不会害你。嫁了人家,就要有为人妻为人儿媳的自觉性,别让人觉得我毕家的女儿没有家教没有修养。”
梦婉怒了,“我有没有家教有没有修养跟你没半毛钱关系!这些年你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毕飞宇,你不过是希望我讨好贝家,你好借助贝家的实力巩固你的官位,你不过是把我当作为你铺平仕途的棋子,我没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父亲!”
“啪!”
震惊之下,梦婉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敢这么跟我说话!”毕飞宇隐忍着怒气,双眼圆睁,“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为人子女,不能不孝!”
梦婉的脸歪向一边,半天没转过头来。脸上火辣辣的,可是疼的不在脸上,是在心里。眼眶里,泪意涌动。她使劲憋着。
“你没有资格打我!”梦婉转过头,看向她。眼中的倔强混杂着愤怒,变成了恨意。
别说是动她一巴掌,就是一根手指头,甚至一根头发丝,她觉得毕飞宇都没有资格。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毕飞宇叉着腰,提着一口气。
梦婉眼中盛满冷漠,“别提我妈!你也没资格提她!”
“毕梦婉!”毕飞宇已经到了暴怒的极限。
“怎么,还想打我?”梦婉冷笑,“你可以继续打,只要你有种!”
“你……”
“岳父!”毕飞宇举起的手,被闯进来的贝铭威拦住。
白静出现在门口,脸上既震惊,又担忧,“你怎么动手了?”
“不是正如你意了?哼!”梦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毕飞宇,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老爷子一声吼。
贝铭威放开毕飞宇的手,上前捧起梦婉的脸,眼里有怒气。梦婉一把推开他的手,将被打的左脸转到一边,不让他看。贝铭威伸出手,又将她的脸转过来,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你怎么这么傻?不会躲开吗?”
梦婉试着转了一下头,他手上的力度加大了,没转过去。她咬着唇角,看向他身后的墙壁,墙上正好挂着一幅看不出主题的画,只看到一团猩红。这颜色让她想到血液。她的身体里正流淌着跟毕飞宇同样的血液,想想,就好讨厌。
贝铭威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空洞洞的眼神,将她搂进怀里,“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婉,爷爷找你。”白静再次出现在房门口。
贝铭威放开她。
梦婉抹了一把眼眶,走了出去。
毕建业看到了她的左脸,通红的掌印,已经有浮肿的迹象,但是他狠下心,仍是问:“小婉,跟爷爷说说看,为什么不想住进贝家?”
梦婉摇头,“不知道,爷爷,我就是从心底里抗拒,还有,害怕。”
毕建业沉默了片刻,又叫来贝铭威。
“你父亲打你,是他不对,我已经狠狠骂了他。”毕建业叹了口气,“爷爷知道,你心里爱他,可是你又恨他当年背叛了你妈妈,也抛弃了你。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爷爷知道你心里很苦,也知道你心里有多渴望父爱。”
梦婉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就那么下来了。可是她不想哭,不想承认自己是受爷爷说的话所触动,急着去擦眼泪。
贝铭威进来,看到她在抹眼泪,心里叹了口气。
贝建业开门见山,“铭威,小婉这孩子,从小就受不了束缚,我怕她住进贝府会惹事,你看你们俩能不能搬出去住?”
贝铭威沉思了一下,“爷爷,我们家从祖上开始,素来都没有分开住的先例。婚前,我也是跟小婉说过这个情况的。”
“我知道你为难。”毕建业看了看在一旁默默拭泪的孙女,“你和小婉闪婚,没多少感情基础,真正生活到一起之后,你们俩之间的问题会不断暴露,摩擦也会不断。你们俩之间都有问题,和家人住到一起,势必会有更多问题。小婉还没有做好融入你们家四世同堂的准备,我实在是担心。现在是新时代了,年轻人的生活理念和方式跟老一辈都不同,我看,你可以先和你家里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你们俩先单独住,等以后慢慢和你家人都熟悉了,再住回贝府去,会更好些。”
贝铭威点头,“爷爷,我知道了。我试试。”
梦婉这个样子,自然不能回贝府去,也不能回家。她想回学校宿舍,可是一想到比蓝担心的神情,就打消了此念头。
贝铭威带她到了一处隐秘性极高的高档别墅。她住在主卧,贝铭威自觉住进了客房。许是白天陪爷爷喝了茶的缘故,睡得不踏实,半夜里数次醒来。
毕建业和毕飞宇的话反复出现在脑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是别人的妻子,别人家的儿媳妇。
自婚后,这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对自己已婚的事实。
再也睡不着。
她起来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下楼,走到路口打车,直接去了旧天堂。
此时,酒吧里人很少,总共不超过十个人。
正在播放瑞士歌手Luca Haenni的一首单曲——The Way You Look Tonight。温馨的旋律,动人的男声,又一次吸引了她。她曾在沈川的节目里,听过这首歌。
沈川当时在节目里说:当我心情低落,感觉世事冷酷,就想到你,和你今晚的模样,便会感到一丝慰藉。
……
The way you smile(你微笑的样子)
Is heaven in my arms(是我臂弯中的天堂)
Hold the way you smile(保持你的微笑)
Is heaven in your arms(是你臂弯中的天堂)
……
依旧点了LongIslandIcedTea。一小口小一口慢慢品尝着。
不知何时,贝铭威已经坐到她身边,看着她一脸迷惑的样子,问:“你为什么总点这款酒?”
梦婉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太吃惊,“这款酒,叫长岛冰茶。”
“为什么喜欢?”
梦婉迷离着眼,摆弄着手里的吸管,“喜欢它温和的红茶色泽,顺润的入喉感。”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红茶色泽是伪装的纯情,烈酒的后劲是固执的守候。对于她,长岛冰茶是专情,或是说,是固执。它不动声色地麻醉她的神经,让她浑然不知自己醉了,或是没醉。
贝铭威没点酒水,只是坐在她身边。
梦婉喝完了一杯,他才说:“小婉,我不逼你了,你不想住贝府,我们就不住。”
“你不怪我吗?”梦婉一只手托着腮,有些晕乎乎的,歪着头看向他,“我嫁给了你,却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和义务,连住进你家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太不合格了。这些我都知道。我虽然是心甘情愿嫁给你,却没有心甘情愿地承受我该去承受的一切,我在逃避。”
她醉眼迷离的样子,在贝铭威心里格外风情。也只有这时侯,她才会这般放松地看着他,毫无防备地向他敞开心扉。
“我会给你时间。”
梦婉嘻嘻地笑着,头歪到了吧台上。
贝铭威不管她此刻能不能听进去,还是说:“小婉,我会给你时间。”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果然是特别容易喝醉。
只喝了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梦婉便倒在吧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贝铭威说了句什么,却又像是幻觉。也许连看到的贝铭威,都是幻觉。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大半夜睡不着溜出了门,还追到旧天堂来,追来了看到她喝酒,居然都没有发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然而,贝铭威确实就在她身边。看到她整个人都栽在吧台上,付了钱,抱着她出门。她伏在他的臂弯里,脑袋往他的怀里钻,呢喃间,说了句什么——
似乎是人的名字,又似乎是某个感叹词。
贝铭威听得并不真切。
回到家,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一转身,便听见她又喃喃着——
“沈川……沈……川……老……师……”
“什么老师?”贝铭威皱眉。
随即又笑了起来,喝醉了的睡梦里,都喊着某位老师的名字。是不是没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或者,是被这位老师的威严给吓破胆了?
看来,改天得好好会会这位老师。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睡梦里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梦婉又嘟哝了一声,将小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间。她的长长的黑发,似一池乌黑莹亮的瀑布,散落在白色的枕畔和胸前,柔软而服帖。她的眉目隐没在黑发丝见,看不太清楚。
贝铭威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撩开她脸上的发丝,看着她白净的小脸娴静的模样,竟舍不得移开目光,贪婪地看着她的美好。
夜色静撩,一种别样的情愫,蔓延在他的心扉。
他就那么坐着,她近在眼前,可是他与她之间,相隔的何止是一个入睡一个醒着?
*
次日,梦婉醒来时,已是中午,贝铭威已不在。
洗漱完毕下楼,发现桌上摆着一个人份的早餐。昨晚喝了酒,现在胃部不适,也有些饿了。刚吃完早餐,就看到何枫按了密码锁进门来。连密码都知道,看得出他以前经常出入这里。不愧是贝铭威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她淡淡地笑着打招呼,直接说:“贝铭威不在,好像去公司了。”
“我不找贝少,我是来找嫂子的。贝少吩咐我今天给你当司机,你要去哪,我载你?”
梦婉拒绝,“我不需要司机,你该干嘛干嘛去。”
何枫立刻走过来,狗腿地谄媚,“嫂子,这才两天没见,你真是一天比一天更漂亮。哟,你这左脸……”
梦婉抚了一下脸颊,肿胀还未完全消散,轻抚,还有隐隐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