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等一下。”到了门口,Tina返回楼上,拎了个袋子下来,“他今晚来找我,本是要帮你取礼物的,没想到聊得尽兴不免喝多了。其实我应该亲自送到府上交到你手里才对,太忙了就给忘了,还让你们两大半夜的前后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梦婉接过来,道了谢。心里并不信,贝铭威来这真是为了给她取礼物。
两个女人合力拖着贝铭威出门,进电梯,出电梯,再扶到车上,真是件累人的事。梦婉再三感谢。一路上,贝铭威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后座上,睡得极沉。可是梦婉心里以为,他并不是真的醉到沉睡不醒。很可能是在装睡。所以在路口的时候,她猛来了个大转弯,只听见噗通一声响之后,伴随着一声闷哼声,后座上的某人不知道被撞到了哪里之后掉下了车后座。梦婉也不理会,继续开车往前。可以过了好大一会儿,后座都没有任何动静。她将车停下来,跳下车去打开后座,发现某人果然是掉下了座椅,而且是头朝下。摔成这样,都没点反应。真是服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出了一身薄汗,梦婉才将他扶回到座椅上躺好。
到家之后,扶着他下车上楼,又是一番体力活。
某人真是像一坨烂泥,整个人都贴在梦婉身上,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有多重。时不时的还耍赖似的直往地上坐去,梦婉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好不容易将他扶上楼到了房间门口,某人却双手把着门怎么都不肯进去。梦婉实在拗不过他,一松手,他整个人就摔了下去,头还砸到了门框上,那一声响,让梦婉心里直发虚,赶紧去扶起他,可是问了半天,某人还是闭着眼毫无知觉的样子。梦婉使劲拧了一把他的脸,“死猪!”
扶着进屋的时候,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往梦婉身上压过来,两人双双跌到地上。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本能反应,贝铭威搂着她的脖颈,死活不肯再松开,梦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死命推他,怎么都推不动。最后,她只得双手揪住他的头发往上扯,他才松开了她。可是就算是扯他的头发,他也闷不吭声的,好像丝毫没察觉到头皮痛的样子。
梦婉这才相信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醉成了一滩烂泥,已经毫无知觉。
就在梦婉检讨刚才对他是不是太不厚道的时候,贝铭威却自己从她身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卫生间,门被噼里啪啦撞开之后,里面就传来了极其夸张的呕吐声……这人醉成了这样还算有点自觉,至少没有到处乱吐,不然这房间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梦婉躺在地上,一时懒得动弹,也懒得进去照看他。直到里面没了动静,她才爬起来。一进去,一股污浊的味道立刻袭来,贝铭威整个人坐在马桶边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的衣物已经皱巴巴的没法看。整个就是一酒后失态的酒鬼样儿,狼狈不堪。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梦婉掏出手机,对着瘫坐在地的人一通狂拍。
证据!做律师的,从不打诳语,一切都以证据说话。
她想,如果明天贝铭威敢矢口否认他今晚的失态和无礼,她也懒得跟他废话,就把手机拿到他眼前,唰唰唰翻开照片给他看,瞬间秒杀他。
拍完照片,梦婉开始替他解扣子,把呕吐物沾染的衬衫脱掉,才借着墙扶着他站起来。出了浴室,扶着他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床上,然后她又后悔了……不应该扶他上楼来主卧,应该将他扶到一楼的小房间里,省得这一屋子都是酒味和呕吐物的混杂味道,真是闻着都令人头晕。身后,贝铭威一个翻身,又将她扑倒,梦婉咬着牙,要不是顾忌到他刚吐过,恨不得狠狠地咬他一口以解恨。刚推开,他又伸手过来搂她,满嘴的怪味就要来吻她,梦婉几乎是惊叫着偏过头,并捞过枕头摁到他头上,才躲过一劫。
贝铭威搂不到他的头,又来搂她的腰,并且抱着就不肯撒手,嘴里一直说着:“别走……别走……”
也不知道是叫谁别走。
梦婉背对着他,随着他搂了一会,然后起身,倒了一大杯水,扶着他喝下去。才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贝铭威已经掉到了床下。梦婉真是无语至极,骂他吧,他完全听不到。打他,估计只疼了她自己的手。只得又将他扶上床,替他盖好被子,去浴室投了块热毛巾,替他擦了把脸,擦了双手,又接了一杯子白开水摆在床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做了这些,她刚换的睡衣已经不成样子,又去换了一件。
沙发上,摆着刚才Tina给的袋子。梦婉打开来,发现是一条丝巾,素胚勾勒的青花瓷图案很漂亮,颜色也是她喜欢的素洁的墨绿色,拿在手里质感很好。她试着围了一下,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又坐了一会,见贝铭威没再乱翻滚掉下床,她才起身关了灯,关了门,往客房走去。
躺到床上,她才发现这一晚,她居然这么耐心地对他。虽然中间也无比烦躁和气愤,可该照顾的还是都照顾到了。这一折腾,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力气全无。
明天早上,一定要狠狠地批评一下,酒后失态成这样,真是太不成体统了。在睡着之前,梦婉在心里这么提醒自己。
可实际上,第二天贝铭威没有矢口否认他凌晨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机会看到他酒后丑态百出的照片,因为等梦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而且之后的半个月,他出差了。
叶云歌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有士官过来报告:“报告叶政委,大门口有人找。”
“有说是谁吗?”叶云歌说着话,合上会议记录本夹到腋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时候正是忙的时候,她可没功夫招待。再说,团长还找她有事呢,哪走得开。
“报告政委,他说他叫贝铭杰!”士官一本正经地报告。
“谁?”叶云歌顿时回过身,又问:“他叫什么?”
“报告政委,他说他叫贝铭杰!”士官又一本正经地重复报告了一遍。平时贝铭杰几乎不会来这里找她,只要有事两人都是各自回到贝府,再见面的。这士官也不知道贝铭杰就是他们叶政委的老公,便一本正经地报出了名字。
叶云歌第一反应是:他来干什么?自上次他带着梦婉来部队找她,害她闹情绪扭伤了脚之后,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和这些年没什么区别,那次之后两人期间没通过电话,也没短信,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忙碌奔波,更别说是QQ、微信等网络联系了。更何况,双方也并不清楚彼此的网络名,更不知道对方平时上网都干些什么。再说,他们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上网闲聊。
难道是门口换哨兵了不认识他,所以被挡在了门外?
“你去把他直接带进来。”叶云歌挥手,想了一下,又补充,“带他去我宿舍等着。”
正好她可以先去找趟团长。半小时之后梦婉从团长办公室出来,就见刚才来找她报告的士官站着等她。叶云歌以为人已经带去宿舍了,便边走边说:“辛苦了。”
没想到士官立正敬礼,“报告政委,贝先生说要你亲自出去接他!”
“什么?”叶云歌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人,怎么这么zuo!很想再说点什么表达她此刻不悦的心情,可是一想,人家士官有什么错,脸色淡了淡,便抬手,“你先去忙,有事我再叫你。”
从办公区走到大门口有一段距离,叶云歌走得不急不慢,差不多花了十五分钟。一路上,她都在想贝铭杰非要她出去接的理由是什么?快到大门口,她想大概是他太忙,叫她出去见一面有什么事要说,说完估计就要赶着回去了。她知道,他也忙,甚至比她更忙。
远远地,就看到贝铭杰一身军装,原本笔直挺拔的身子此刻正斜斜靠在军用越野车上,亦正亦邪的感觉,太随意了。叶云歌有些看不惯了。身着军装就该站有站姿,他这样随意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话。这么想着,她加快脚步走出去。这一刻的贝铭杰,在她眼里跟英俊威武无关,跟精神焕发无关,只觉得他军风不正,不成体统。
见叶云歌出来,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是清冷中又带着丝不耐。于是,贝铭杰便知道,她有些生气了。她工作一向都是一丝不苟的,大概是恼他来打扰她了。
叶云歌走出去,停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说吧。”
贝铭杰看见她掩饰住内心的情绪,低眉的瞬间投下淡淡的一圈细影,心情没来由地舒畅,眼里突然就绽放出笑容,恶作剧地扬高音调:“老婆!”
这一声叫,将门口的哨兵的视线勾了过来,更是让梦婉原本淡淡的表情立刻骤变,咬着唇,眉头一锁,“你喝酒了?”
大白天的,扯什么风!
“没有啊。”贝铭杰很无辜地笑着,“叫句老婆怎么了,你都做我老婆这么多年了。”
叶云歌走近他,脸色已经不好,“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见她已经有生气的迹象,贝铭杰也不敢再放肆,伸出手,本想敲她的头一下,但是最终,只是替她整了整帽檐,恢复正经样,“老太太发话,今晚回家吃饭。”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说!”一听是婆婆叫回家吃饭,叶云歌再气他,也还是会配合,数年如此。在孝顺这一点上,叶云歌做得无可挑剔,贝铭杰没话说。
“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贝铭杰有些霸道地搂着她,“走吧,进去收拾一下,然后出发。”
叶云歌气,“你怎么能私自帮我请假?”
“小威和妈前段时间闹翻了,连带着梦婉和他的关系也僵化,现在家里气氛非常不好,你说这个时候妈发话,我们能不回去吗?”贝铭杰安抚她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两人走进去,叶云歌才反应过来,“哎,你为什么不自己进来非要我出去接?”
贝铭杰振振有词,“门口换了哨兵,不认识我,不让进。”
叶云歌瞪了他一眼,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当她没长眼是不是?刚刚她都看过了,哪有换什么哨兵,分明是他故意折腾她跑这一趟。这么一想,心里更气,自己加快脚步往前走,也没等他。贝铭杰跟上来,与她的脚步一致,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目光。除了上一次脚扭伤之后贝铭杰抱着她进医务室,又将她从医务室抱回宿舍之外,这是叶云歌第二次跟贝铭杰成双成对出现在她工作的军区范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一路上遇到人跟她打招呼,她都面色不自然,脚步从没这么急切过。从容和的气场,一下子凌乱了。贝铭杰倒是很殷勤,只要遇到人打招呼都微笑点头再加一句“你好”,颇有讨好谄媚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