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铭杰!”叶云歌怒了。
“嗯。”贝铭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起来,压到我了。”叶云歌推了推他的头,“起来!”
“不!”贝铭杰干脆地回了一句。
叶云歌被堵到了,心里叹了口气,“喝醉了回来发什么酒疯!”
“就找你发!”贝铭杰调整了一个姿势,仍是搂着她。
“你到底起不起来?”叶云歌有些没耐心了,“成什么样子!”
“不起……就不起……”贝铭杰类似撒娇地,顺带着还在她怀里摇了摇头。
叶云歌真的被他打败了……这样一个大男人,还是个有十多年军龄的军人,居然也会这般耍赖,像个愿望没得到满足的孩子,抱着人不肯撒手,颇有些赖皮样。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孩子气。叶云歌有些不适应,感觉自己怀里的并不是丈夫,而是一个需要得到安慰的孩子。
“你怎么了?”叶云歌终于狠不下心来推开他,抬起的一只手,在他头顶停留了几秒钟,终是放了下来,没有抚到他的头上。
贝铭杰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刚才出去干什么去了?”叶云歌问,“谁约了你喝酒?”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有心思跟人出去喝酒?你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做人有问题?那是你妹妹好吗?
“没喝酒……”贝铭杰嘟哝了一声,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身,俯躺在床上。
叶云歌随着他抱了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有点累,推了推他,“快点洗澡去,一身臭味。”
贝铭杰突然抬起头来,“一起洗?”
叶云歌拍了他一下,“想得美!”
贝铭杰一时没出声,仍是趴在床上。房间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只有墙上的欧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周围静得有些怪异。叶云歌一只手撑在床上,身子往后靠到床头,闭着眼,心里却出奇地安静,就像这夜色一般深沉而静寥。身边的他,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是在刻意营造出安静的氛围。
“歌儿,生个孩子吧,和我。”
叶云歌猛地睁开眼来,低头望向一旁的贝铭杰,却见他仍是趴着,一动不动,不像是说过话,更不像是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的样子。叶云歌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又闭上了眼睛。
“歌儿,跟我生个孩子!”
这一次,贝铭杰直接坐了起来,看着叶云歌,说得很认真。
“别发酒疯!”叶云歌懒得理会,但是感觉到他正在望着自己,不敢轻易睁开眼睛来,只是偏了一下头。
“我没发酒疯,我很清醒!”贝铭杰重复,“我想要个孩子。”
叶云歌确信他是在说真话,不像是醉话,更不像是无理取闹,心里有些发怵。睁开眼,见他近在眼前,正深情且期待地看着自己,突然就有些语无伦次:“贝铭杰……你抽什么疯?”
“歌儿,结婚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要跟我生孩子是吗?”贝铭杰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冷漠,以及显而易见的失落。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叶云歌突然有些累,“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
是啊,我还想怎样?我还能怎样!这样的日子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我现在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我还能期待些什么?
贝铭杰毫无征兆地突然就从床上站起来,转身进了浴室。
他这一变脸,让叶云歌有些傻眼。她甚至怀疑他刚才真的是有些醉了,还是一直在装醉。
贝铭杰,这段婚姻里,从来都是你占主导权,这些年我一直在尽力配合你演戏,在长辈们面前上演了无数出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的戏码。有时候我也嫌累,我也不想再继续,可是到头来,还是得继续。
我们都身不由己。
我以为你懂。
孩子?生了孩子又能怎样,我不想他一出生就成为我们婚姻的牺牲品。就像康康……想到康康,叶云歌突然就有些喘不过起来。大人们的事情,总是会牵连无辜的孩子。
浴室里。
贝铭杰靠在门上半天都没有打开花洒。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怎么了。有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出差经过南城,他匆匆出去见了个面,两人坐着喝了几口酒,聊了一小会天。没有醉,连薄醺都算不上,但是回到家来想到她就躺在床上,心里无端地柔软起来……
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想要个孩子,和她的孩子。
他想,刚才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她说出那番话来……无爱的婚姻本来就是悲哀和不道德的,他怎么可以让孩子来延续这种悲哀?!
打开花洒,站在冰凉的水流下,冲了很久,直到感觉整个人清醒无比,他才关掉开关,慢慢地扯了条浴巾围在腰间,对着已经被雾气遮住的镜子,站了会,才打开门走了出来。房间里依旧灯光通明,叶云歌却不在床上。风从窗口灌进来,吹起帘幔的边角,高高扬起,又轻轻地落下……
他走出阳台去,看见叶云歌正背对着房间,双手环着肩而立。一直被梳起来藏在军帽下的长发,此刻散落在肩头,有些杂乱无章的美感……
她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贝铭杰走过去,从身后环着她,“夜里凉,别站太久。”
叶云歌没说话,身子也没动。
“你就当……就当我喝醉了,我刚刚说的是醉话。”
他终于说了这么一句。算是对刚才的话和行为做交代。
叶云歌拿开他环在腰间的手,转个身面对他,“贝铭杰,我宁愿和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生孩子,也绝不跟我不会爱上的人生孩子。”
贝铭杰挪了两步,走到她旁边,双手撑在台子上,冷笑,“不可能爱上的人……你会爱上的人,除了姚君浩,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谁。”
“贝铭杰!你不要胡搅蛮缠!”叶云歌怒了。
她和姚君浩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他怎么能这么说?!
“你今天刚回来,就去见过他,我没说错吧?”贝铭杰偏过头,看着她,“千万别否认,我看得一清二楚。当然,我也不是跟踪你,我没那么无聊,只是偏偏就是那么巧,偏偏就撞见了。”
“对,我是见过他。”叶云歌没否认,“他拿了我爸爸寿宴时候的一些精装照片给我。”
“寿宴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现在才拿给你?”贝铭杰压根不信。
“对啊,你知不知道那个照片处理起来有多麻烦有多……”说了一半,她突然就没有了继续解释的欲望。再说,她跟他解释做什么?
贝铭杰看着她欲言又止,突然就心冷起来,“连解释都不想,连遮掩都省略了?”
叶云歌看着他,“你这样有意思吗?”
“对,我没意思,姚君浩有意思!”贝铭杰眸子黑沉沉地吓人。
叶云歌一刻也不想呆了。转身回屋,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梦婉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地出去开了门,见是叶云歌,一揉眼睛,不明所以地问:“嫂子,你找我啊?”
叶云歌越过她进了屋,“你得收留我一晚。”
“怎么了?”梦婉这才醒过来,“你和大哥吵架啦?”
叶云歌点头,又摇头,“没有,姗姗的事情有些触动,想来跟你蹭住一晚。”
“哦。”梦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自己先爬到床上,说:“我当然欢迎你跟我同床共枕,快来,睡吧。”说完,又望着叶云歌说:“嫂子,你披着长发的样子。真的好美。可惜了!”
叶云歌拉开被子躺进去,“别可惜了,夜深了,快睡吧。”
早上,梦婉刚下楼,就听见钱尔岚在楼下发怒的声音,侧耳一听,好像是在说贝铭杰。她转身就跑到叶云歌的房间,对着还在洗脸的叶云歌说:“嫂子,你快下去看看吧,妈妈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骂大哥!”
叶云歌拿毛巾的手顿了顿,应了一声之后,继续洗脸。
“嫂子!”梦婉看她并不着急的样子,走进去扯她的胳膊,“你还是下去看看吧。”
叶云歌无疑是淡定的,一直洗完脸才下楼。见到贝铭杰额头和唇角的淤青,她就知道婆婆为什么会发火了。连她也想发火。成这个样子,还敢一大早的回家来,不是找骂还能是什么?
徐光美和贝建辉晨练回来,在外面就听见儿媳妇在家里发火,以为是家里的下人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可进来一看是贝铭杰,有些惊讶,“小杰,你怎么惹你妈生气了?”
贝铭杰对着爷爷奶奶露出微笑,唇角挂着一丝无奈。
“哟,你这是干嘛去了?”徐光美赶紧走过来,心疼地抚着他的脸,“我的宝贝大孙子怎么还受伤了?”
“没事,奶奶,一点都不疼。”贝铭杰拉着奶奶的手,笑着说:“有奶奶这话,一点都不疼。”
“走,奶奶给你擦药去。”徐光美悄悄地对着孙子眨了眨眼睛,拉着他就要走。
“妈!”钱尔岚知道婆婆一向是护孙心切,可是这一次她不打算就这么过去,“虽说他们大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可是做事太不像话了,我不得不说。”
“说,你一定得说!”徐光美立刻点头,指了指孙子,“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你妈你老婆操心,你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贝铭杰立刻附和着点头,“奶奶说得对!”
“云歌,小杰昨晚没回来你怎么不跟我说?”钱尔岚见徐光美和贝铭杰一唱一和的,也不好再过份骂,索性将话锋转向了叶云歌。
“妈,嫂子昨晚跟我……”梦婉说了一半,才突然意识过来,赶紧改口道:“我昨晚拉着嫂子聊天聊太晚了,我们都在客房睡下,都没回房间。”
钱尔岚似乎并不相信,“聊什么?”
“聊……”梦婉眼珠一转,“聊大哥和嫂子的罗曼蒂克史。”
叶云歌一下子咳了出来,瞪了梦婉一眼。这丫头还真是敢讲。她和贝铭杰哪里有过什么罗曼蒂克史?
梦婉这才意识到,她护了叶云歌,就等于将贝铭杰推了出去。正懊恼中,就听见贝建辉出声:“小杰,你本来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好不容易部队放你两天假,就应该多在家陪陪家人,怎么还一晚上没回来?”
“爷爷,我知道错了。”贝铭杰态度温和,坚毅的脸庞呈现柔和的线条。
“闻闻你身上的酒味,上一次才刚因为喝酒出了事,怎么这么不长记性?”钱尔岚扯扯他皱巴巴的袖口,“你爸要是知道了,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