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绰死了。
这个阴险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忘置别人于死地。所以他自爆了。
蓝绰在继承了蟾蜍的速度与力量的同时，一定也继承的蟾蜍的毒。
它身体爆裂的同时向四周不停地迸溅着墨绿色的液体。我们知道这些液体必定都是剧毒无比，所以拼尽全身力气在躲避着它们。
蓝绰墨绿色的身体已完全破碎掉，浸泡在它自己产生的液体里，逐渐消释着。我们的货车倒在一旁，也是破烂不堪。
我和陆源注视着此情此景，彼此都没有说话。
“结果他最后也不肯告诉我们青铜蟾蜍的秘密。”陆源叹了口气道。
墨绿色的液体顺着剑尖流淌下去。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我问。
“为了埋葬杨虎的尸体。”陆源道。
“他的尸体呢？”我问。
“我没有找到，估计是被那些虫子吞噬了。”陆源道。
“所以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我问。
“你先走，这里这么乱一定会遭来警察的注意的，我要留下来处理一下。”陆源道。
陆源总是会处理我的残局，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
不过我也没有过问，因为这是陆源的领域。
每个人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领域。
有时候为了避免互相伤害，需要站在领域之外。
我准备回到雨青奶茶店。
灵蟾教又开始行动令我有些不安。虽然我知道像袁雨青那么聪明的女人是不会被劫持第二次的，她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但我还是无法释怀。
我在山脚下叫了一辆出租车。
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车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司机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从他衰老的背影我隐约感到一丝寂寥。
出租车司机的人生与我时刻需要杀戮的人生相比，究竟孰优孰劣？
只要剑还在我的手中，我就永远找不到答案。
那么，把剑放下呢？
只要剑还在我的手中，我就永远不会把他放下。
这就是我的宿命。
悖论般的宿命。
车在街道里穿行。两旁的建筑一闪而过。
“小伙子，”司机突然开口道，“你的杀气很重哦。”
我一愣道：“是吗？我刚杀了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我没有隐瞒。
司机没有惊讶，手握着方向盘继续道：“杀人有趣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什么叫有趣。”我说。“我只是在挥剑而已。”
道路两边的景物仍在不断变换着。
“葛重跟我是老朋友。”
司机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司机继续道：“他让我来杀你，因为你对他的孙女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我其实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我说。
“我看得出来。不过有时候要杀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司机道。
“所以你要杀我喽。”我的手向剑柄伸去。
“你的戒心很重。”司机仍旧手握着方向盘，我坐在他的后面，以他的角度应该没有置我于死地的可能。“因为你不相信任何人。”
我不置可否。
司机继续道：“你认为你的剑天下无敌，其实你的剑里只有恐惧。你惧怕这个世界，剑只是你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你认为这样的剑，真的会是天下无敌吗？”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发抖。我的手就握在剑柄上，却不敢将其拔出。
我简直一动都不能动！
司机仍旧背对着我道：“怎么样？不敢进攻了吗？”
我没有动，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绝非眼前这个大叔的对手。虽然我很他都没有使出一招，但我已明白这种实力的差距——高手身上散发的气场是装不出来的。我必须承认我感到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令我一动都不敢动。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我现在只要轻轻一挥手就能杀死你。”秃头大叔道。“一向只会杀人的你，如今处于被杀者的立场是什么心情呢？”
车不断前进，周遭的景色似曾相识。街上走着各种各样的人，我总觉得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都市生活带来的焦躁。
“我的确可能不是你的对手。”我说，“不过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杀人无趣并不是因为我轻视别人的生命，而是因为我认为生命本身就是无趣的。”
秃头司机沉默地听着。
“所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我说。
“你难道没有所爱的人，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没有令你牵挂的东西了吗？”司机质问。
我的脑海中显现出了袁雨青的俏丽的脸。
我从后视镜中观察到司机的嘴角有一丝上扬。“果然还是有吧，我知道你在想一个女人。”
“我的确在想她。”我说，“不过你又误会了，我并不会因此就舍不得死。无论缺少谁她都能很好的活下去，她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女人。我只不过是在依附她而已，希望从她身上得到慰藉。所以就算我使了也是无所谓的。”
秃头司机在咀嚼我的话。
最终他说：“我杀人一向从不废话，但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不知道。”
“因为你跟以前的我很像。”秃头大叔道，“我曾经一度沉迷于杀人，只因为我觉得杀的人越多就越能证明自己的强大。很多年以后我才幡然醒悟，追求强大，想成为强者什么的根本就是在自我欺骗，我只是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罢了。”
“小伙子，”秃头大叔道：“我见到你就像在看昨日的自己看似所向披靡，实则心酸悲苦。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你到底还要不要杀我？”我问。
车突然停了下来。由于惯性我的身体往前倾了倾。
秃头大叔的手也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道：“一共是30快钱。”
“什么？”我有些惊讶。
“你说的地方已经到了，一共是30块钱。”秃头大叔道。
“你不杀我？”我问。
“我杀不了你，”秃头大叔突然转过头来笑道：“我只是一个司机，货真价实的司机，而且我从来没杀过人。”
“可是你说葛重……”
秃头大叔笑道：“葛重花重金杀你的消息全市皆知，我作为消息灵通的出租车司机自然知道此事。你一上车，我看到你腰间的剑和你的神态，就猜出你是苏宣了。”
“这……”
“我刚才看你很消沉所以才特意骗你来炒热气氛的，没想到你还真的上当了，真是对不住啊，哈哈哈。”
我看着这个大叔的笑容，不禁也笑了出来。
我把钱递给他，道：“谢谢您。”
大叔冲我摆了摆手。
我迈步走下出租车，雨青奶茶店的招牌就在我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