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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创世神话(13)

“死老头,别来找我的麻烦,我一人做还不够我一人吃,你罗罗唆唆的是不是老骨头痒了!”白胡子老人一听:这个老二虽是勤快,但肝火太旺,动不动就打人,心也很坏!他只好憋着气走了。

白胡子老人到了老三家,老三正在清扫茅草房。白胡子老人又作了一个揖,说:“兄弟,好勤快,你家里整理得清清爽爽,祝你万事如意!我肚子饿了,向你讨点吃的!”

老三赶忙让座,说:“大伯,快坐,快请坐,休息一会儿,我吃稀,你吃稀,我吃干,你吃干。”说罢,马上舀来一瓢清水,递给老人,老人心中暖烘烘的,接过来,一口气喝了,说:

“好凉快!”

老三接着说道:“今晚客人到我家,密林里面开山花。马鹿啃草的大山,野猪拱地的箐坳,老伯哟,你不嫌我们这山旮旯,就来和我做一家。”

白胡子老人想:这个小青年心地不错,又听老三说道:“猪狗一月才见一次面,小花鹿与黑老熊很久才见一次面,尊敬的老人哟,不要客气,我们难得来见面。”

白胡子老人说:“你真会比配呀!”

老三又说道:“老伯与我虽说不认识,今晚成了亲人。老伯哟,今晚成了亲人。老伯哟,今晚把你这尊贵的客人请来了,可惜没有好东西招待你;老人来做客,应当杀只鸡,可惜哟我只有一只打来的野鸡。”

老三说罢,就去拿野鸡来招待老人。白胡子老人听得入迷了:

“青年小伙子,你再说说,等一会儿再杀鸡不迟!”

老三又说:“按规矩,老人来了要杀鸡待客;按规矩,娃娃来了要拿蜜糖待客;按规矩,青年来了要拿白酒待客。可惜我没有这些东西,我的心想得美,我想爬到山顶去做人,可惜我穷得可怜,我的脚却落在大坡脚。老伯哟,还是杀翻这只野鸡,表表我的一片心意。”老三把鸡杀了,用个土罐熬成鸡汤,请白胡子老人喝。

白胡子老人说:“老三,你良心太好了,告诉你,这个世间要遭大难,要发大水了,我给你一颗瓜种,你种下五天就成熟了;你躲在瓜里,才能逃避这场灾难。”说罢,从怀中掏出拳头那么大一颗瓜子,递给老三。

“老伯,感谢你的指点啦!”老三说着双手接过瓜子,一眨眼,白胡子老人不见了。

老三知道是天神来救自己,对着大门口连磕三个响头,口中念道:“老伯啊,你一口野鸡汤都不喝就走了,我拿什么报答你呀!”

老三按天神的吩咐,挖了一个长三拳、宽三拳的大坑,用肥土种下了瓜子。

第一天瓜子出芽了。第二天瓜牵藤了,牵出十三拳长。第三天瓜开花了,当天就结了个嫩瓜。第四天瓜长得吓人,早晨有冬瓜那么大,晚上就像一间小茅草房那么大,接着马上变黄变老了。第五天瓜叶子就枯掉,瓜壳变硬啦。

老三掀不动瓜,耳边却响起了白胡子老人的声音:“老三,快用凿子凿个洞,把瓤掏出来,你快点钻进去,要发洪水啦!放上粮食,带上火种,快,快,快!”

老三看看周围,却不见白胡子老人的影子,知道是天神的指点,赶紧照着去做。

此时,忽然雷声大作,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河满了,沟也涨水了,瓜漂起来,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土地、房子、村子都不见了。

老三在瓜里躲了七天七夜,任凭瓜漂,漂到哪里算哪里。

他在瓜里还惦念着大哥、二哥是不是逃出来了,一惦念,他就听见白胡子老人说:“这代人心不好,我要换代人。你大哥、二哥是烂心肠人,他们早被大水淹死啦!”听见这话,他哭了。

瓜漂了七天七夜,漂到一个岩石边,停在一个地方,那里生着一蓬尖刀草、一蓬细茅竹和一棵老栗树。

老三听到外面鸟叫,打开瓜口一看,洪水退落了,只是山下还是茫茫大水,山腰到处是泥沙,山顶有几棵树,树上有一只小谷雀在唧唧喳喳地叫。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伴也没有,怎么过日子呢?老三孤独得要哭啦。

突然,他想起了白胡子老人的吩咐:“瓜一落地,就要赶快取出粮食,取出火种,走出瓜,救过瓜的人、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要感谢,不要忘记人家的救命之恩。”

老三取出粮食,把火烧起来,身上暖和多了。这时他看到了一条冻得半死的蛇,就把它拿到火堆边烤暖,蛇暖过来,走了。走时对他说:“老三,谢谢你,需要我时,喊我一声,一定来帮你的忙!”

老三又看到一只小老鼠快要冻死了。他把小老鼠拿来放在火堆旁烤了一阵,小老鼠活过来了,对他说:“你见了恩人还不磕头?”老三晕头转向:“哪个恩人?”小老鼠说:“我!不是我把瓜啃开,你早已闷死在瓜里了!”

老三马上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小老鼠,谢谢你,以后我种粮食养活你。”从此以后,人们种出粮食,首先是小老鼠尝新。

这时,在树上叫的小谷雀不让啦:“老三,你不要听它胡说,瓜是我啄开的,哪里是小老鼠!我的嘴原来很长,为了啄开瓜救你,都快啄秃了,要磕头,应该先给我磕才对!”

老三想:“很对,我一出瓜,小谷雀就在树枝上叫唤了!”他马上给小谷雀作了一个揖,又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小谷雀,谢谢你,以后我种粮食你先尝,我种庄稼养活你!”小谷雀高兴地边飞边说:“是啦,是啦!”

尖刀草也站出来说话啦:“老三,你莫忘了,不是我把大瓜缠在地埂边,大瓜不知漂到哪里,也许会碰碎掉呢!要报恩先报我的,要磕头嘛,应该先给我磕!”

老三一想也有道理,就说:“尖刀草,谢谢你,以后我种出粮食,首先供养你,祭祖也忘不了你!”说罢,又给尖刀草磕了一个响头。

细茅竹又不让了:“老三,你也不想想,茅草有多少力气,要不是我紧紧地把大瓜缠起的话,大瓜不知道漂到哪里撞翻了,那样你不早就淹死撞死了吗?要谢应当先谢我,要磕头,先向我磕!”

老三想,细茅竹说得最有理,马上说:“细茅竹,谢谢你,以后我把你当祖先一样供起,种出粮食先敬你!”说罢,向细茅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栗树也不让了,怒气冲冲地说:“尖刀草、细茅竹,它们有多大力量啊,不是我拉住大瓜,你早粉身碎骨了。要谢先谢我,要磕头先给我磕一个!”

老三想,也有道理,马上说:“老栗树,谢谢你的救命恩,我世世代代忘不了你,把你当祖先供起,节日用酒饭供养你!”老三说罢,又向大栗树磕了三个响头。

白胡子老人笑哈哈地说:“还有我啦,老三!”

“老伯伯,哪个敢忘你的大恩大德呀!”

老三说罢,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天神说:“算了,快起来吧!”老三抬头,天神不见了,荒凉的上坡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从瓜里取出锄头、种子,在山坡上种起地来,渴了,沟边喝上一口凉水,饿了,树上摘来几个野果充饥。他一天、两天地混光阴,过得很寂寞。后来衣裳烂了,头发长了,脸上的皱纹也一天比一天多了。给他做伴的只有老蛇、老鼠、谷雀……

老三日子越过越辛酸,不知不觉流泪了。白胡子老人突然又来了:“老三,日子过得好吗?”

小谷雀赶忙插嘴:“好倒好,就是只有他一个人,天神啊,把仙女说一个来给老三做媳妇吧!”

天神笑道:“多嘴的小家伙,你最会做人情!”又说:“好了,老三,别气,别气,我打发一个姑娘来和你做伴。”

第二天,天神跟三女儿说:“你到地上和老三做一家去吧!”

三女儿答应了。她到了坡上,远远看见一个人,走近一看,见他头发又长又白,上面可以做雀窝;衣裳烂了,身子黑得像锅底一样,手脚裂口像小娃娃的嘴,又是一对直眼睛,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三仙女心中恨死了天神,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你就是老三吗?”

老三大大方方地答道:“是的,阿姐,我就是老三!”

“有吃的吗?有喝的吗?”三仙女问。

老三说:“阿姐,饿了我就摘两个野果给你充饥,渴了我舀一瓢清水给你解渴。”三仙女想,这人心肠倒是不错,可惜长得丑。她回到天上告诉天神:“老三长得太丑了,我万万不能和他过日子。”

天神说:“你的眼睛看花了,等两天再去看看!”

第二天,天神到了老三住处,老三跪下就磕头。天神泼上瓢清水,老三打了一个冷战,抖抖身子,身子轻多了。他问天神:“老伯,吃过饭了没有?”

天神哈哈大笑说:“我虽没有吃饭,但高兴得肚子也不饿了。老三,你对着崖下那潭清水看看,样子变了没有?”

老三走到清水潭边一看:头上盘着一个漂亮的黑套头,手脚也变得嫩白了,脚上还套着花布做的布鞋。老三高兴极了,叫道:“老伯,我怎么报答你哟!”他又对着清水潭仔细瞧,更奇怪了—直眼睛变成了横眼睛,就说:“可惜,我的直眼睛不见了,横眼睛多难看!”

天神说:“老三,三仙女就是不喜欢直眼睛,她也是一对横眼睛呀,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老三喜欢了。

第三天,三仙女又到了人间,远远看见老三变年轻漂亮了。三仙女怀疑自己前天眼睛花了,走上前去问老三:“你有伴没有?”

老三说:“阿姐,只有我一人,没有伴,你来和我做个伴好吗?”

三仙女答应了,他们两个一同摘野果,一同种地,一同打鱼,日子过得很甜。

不久,三仙女怀孕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她生下了个大肉口袋。老三吓得目瞪口呆,又去禀告白胡子老人。白胡子老人来了,说:“老三,别急,你用刀把肉口袋砍开就行了。”

老三苦苦哀求:“天神啊,我的亲骨肉,怎么舍得砍呢?”

天神笑着说:“老三呀,你听那肉口袋里面讲话的声音,有很多很多人呢,你尽管砍下去,伤不着人。”

老三把耳朵凑近肉口袋听,里面有很多讲话的声音,更是慌作一团,手也打战啦,脚也抖起来啦,要砍嘛,可实在下不了手!

天神说:“老三,怕伤着孩子,就用刀把它轻轻割开。”

老三点点头,拿起砍刀,轻轻地把肉口袋割开。割开以后,人不见了,讲话的声音也没有了。他越想越气,下狠心把肉团子砍开,正手一丢,反手一丢,不大一会儿工夫,肉团子就被他砍成几百几千块,丢在几百几千个地方。有的肉块被他丢在柳树上,落地就变成了一家人,这家人就姓柳;有的丢在树叶上,落地又成为一家人,这家人就姓叶;有的落在桃树上,这家人就姓陶;有的丢在花枝上,从此就姓花;还有一大坨肉块被老三砍了丢在竹子上,肉块落地就变成四个男娃娃、四个女娃娃。

老三说:“孩子们,跟爹回去吧!”四对孩子跟着老三就回到大塘边,喊吃饭就吃饭,可惜就是不会说话。

老三问天神:“老伯哟,四对孩子都不会讲话,怎么办?”

天神说:“老三,你把砍刀和皮口袋拿到金竹林中供一供,再烧炸一节竹子,他们就会讲话了。”

老三依照天神的吩咐,和三仙女一起到金竹林里,磕了三个响头,砍来了一棵竹子,架个大火,把四对哑孩子叫来,围着烤火。

火烧得正旺,竹子突然“嘣!嘣!”炸开了,火星子炸得四处飞溅。

火星落在大儿子、大姑娘身上,两人发出“啊呀呀”的叫声。

火星落在二儿子、二姑娘身上,两人发出“阿乍乍”的叫声。

火星落在三儿子、三姑娘身上,两人发出“阿背背”的叫声。

火星落在小儿子、小姑娘身上,两人发出“啊哟哟”的叫声。

从此,有了四个部落的祖先。(彝族)

从忍利恩。

上古时候,大地上还没有人类,后来,天气与地气交合而生出三滴白露,三滴白露又变成三片大海,大海中生出恨仍,恨仍生角仍,角仍以后第七代,生出了五兄弟和六个姐妹,其中最小的一个叫从忍利恩。

五个弟兄和六个姐妹没有适当配偶,互相结了婚。结果秽气冲天,触怒了天神。于是日月无光,山和谷也啼哭起来,这是山崩地裂、洪水横流、灾难降临的预兆。

从忍利恩走到大山上去,想捕捉树上的白鹇鸟,可是他来得太晚了。他走到高原上去,想放牧白云似的羊群,可是已经太迟了。他本来不会做工,就向蚂蚁学习。他本来不会玩耍,就向蝴蝶学习。他也不会耕田呀!但他用一条黑眼的公牛,一具黄栗木的犁,走到东神和瑟神的地方,开起荒来。东神和瑟神大为愤怒,便放出一只凶恶的长牙野猪。他白天耕了的地,晚上全被野猪翻平。于是从忍利恩在新开的地里下了捕捉野兽的活扣。他在地边等了一天一夜,活扣终于套着了一头野猪。

从忍利恩高兴极了,他拔出腰刀,正想开剥野猪,没想到一个长着长长胡须的白发老翁和一个拄着一根黄金拐杖的老婆婆,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两人脸上似笑非笑。

从忍利恩一时手足无措,全身渗出冷汗,急忙抬起犁来,想逃回去。由于举动慌张,犁梢撞着白发老翁,把老翁头上戴着的白银笠帽差一点撞破。老翁叫了一声,声音震天。他去取犁铧时,一不小心,又碰了老婆婆的拐杖,差一点把拐杖碰断。老婆婆也叫了一声,声音动地。

从忍利恩害怕极了,他对老翁恳求道:“老人家,您痛不痛啊?我给您按摩一下吧!”他又对老婆婆恳求道:“老人家,撞坏您没有?我给您包扎一下吧?”

老翁说:“从忍利恩呀!你想到树上去捕捉白鹇,去得太晚了。你想到高原去放牧羊群,也太迟了。你们兄弟姐妹负的罪太重,苦难即将到来。”

从忍利恩闻听,就跪在两位老人面前,恳求他俩搭救他的生命。两位老人看见从忍利恩真心悔悟的态度,便对他说:

“你要杀一头白蹄的公牦牛,剥下牛皮,做成皮鼓,要用细针粗线来缝,鼓上拉上十二根长绳,三根系在柏树上,三根系在杉树上,三根系在高空,三根系在地底;把肥壮的山羊、金黄色的猎狗、雪白的公鸡,以及九样谷种,装在皮鼓之内。还有呢,当然你是不会忘记的,一刻不能离身的长刀和金火镰,也要放进鼓里。这一切准备好了,你就可以坐在鼓里了。”

从忍利恩回到家里,把这事告诉了兄弟姐妹。于是他们也去向老翁恳求。老翁叫他们宰一只猪,剥了猪皮,制成皮鼓,用粗针细线来缝,什么也不要带在身上,什么也不要装进鼓里,只要坐在里面就行了。

从忍利恩的兄弟姐妹各自照着老翁的话做了。

过了三天,天吼起来,地叫起来,山崩谷裂,连老虎豹子都不能存身;洪水横流,连水獭和鱼也不能通行,日月无光,白天黑夜都一样阴沉暗淡。

从忍利恩坐在皮鼓里,又害怕又愁闷,真是呼天不应,求救无门啊!皮鼓漂在大海中,过了很多时候,冲在一座新长出的高山旁边。皮鼓撞着山坡,震动了从忍利恩,于是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割开鼓皮,走了出来。他立刻呆住了:

兄弟姐妹们无影无踪了,大地一片荒凉、沉寂,没有飞鸟振羽,没有走兽奔跑,只有高山深谷布列在他的眼前,他一看这个情景,不禁痛哭起来。

从皮鼓里放出来的山羊、猎狗和小鸡也围着他悲伤地“咩咩、汪汪、叽叽”地叫着,它们饿呀,在向从忍利恩要吃的呢!

从忍利恩身穿毛布衣裳,背着皮制的箭囊,把桑木大弓当做手杖,嘴里唱着歌,但是没有人应和,只有山谷回声伴着他。不知走了多少日子,他不觉来到一座高山脚下。两眼向前一望,看见一处地方,白天有火烟,像线香的烟一样细微,从地上直向上升;到了晚上,火光像雄鸡的冠子似的闪亮着,火光虽小,却照得满天通红。

从忍利恩高兴极了,赶紧向那儿走去。一个老人接待了他。那老人长着又长又白的胡子,他看着从忍利恩,叹口气,似乎对从忍利恩,又似自言自语地说:“世间没有人类了啊!……”

从忍利恩知道他是个神,又惊又喜,便跪在老人面前恳求道:“老人家,您可怜我吧!我独自一个,实在太寂寞了,太凄凉了!我要一个白天一同劳作,晚上一处谈心的伴侣。可是世上已经没有人类啊!您说我该怎么办?”

老人说:“在一座高山底下,住着一对天女。那个直眼女,是最漂亮的,但她诡诈;那个横眼女,是不漂亮的,但很善良。你千万要记住,不可要直眼女,只可与横眼女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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