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四月,明媚的阳光照进院子里,十分温暖。
赵云绮已卧床休养了四十日,今日终于可以下地活动了。
见树上的叶子纹丝不动,是个无风的好天气,顾应铭就扶着她来到了亭子里。温暖的阳光斜照在身上,她感觉舒服极了,浑身轻爽了许多。
看到身旁的顾应铭,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触起这十年来一直有他的陪伴。老天爷与菩萨垂怜她,让她这十年重活一遍,为的就是安排他与她的相遇、相爱、相伴吧。
想到顾应铭几年如一日,对她的宠、对她的爱、对她的贴心照顾,从未减过,他永远把她放在首位,因此经常忽略了他自己。还有他偶尔的调皮与撒娇,也是那么地让她欢喜。他,至今从未给她带过一丝烦忧,他给她的从来只有欢乐。
她心中一动,竟流出眼泪来。
顾应铭见她如此模样,紧张地问:“娘子,你怎么了?”
赵云绮微笑着拭去眼泪,动情地说:“我今日才知道,幸福也会让人流泪。”
顾应铭听了心中一暖,说:“有娘子在,我每日都觉得幸福,没想到娘子与我同感,说不定我们前世就是夫妻,来世还会做夫妻呢!或许,我们生生世世都有夫妻之缘。到时娘子不会嫌我烦吧,会不会说,怎么每一世遇到的都是你啊?”
赵云绮忍俊不禁,倚在他的怀里笑了,甜甜地说:“我才不会嫌你烦,巴不得生生世世遇到的都是你呢!”
“顾爷,方管事来了,好像是有急事。”一位家丁站在后院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说了一声。只在有事禀告时,他才会来后院的。
“我知道了,叫他在前院候着,我一会儿就来。”顾应铭应了一声。
“你快去吧,肯定是有急事,否则方管事也不会跑这么远路来找你。”赵云绮催道。
“那好,我去前院问问。”顾应铭说着就去了。
过了一会儿,顾应铭就跑回来了。
“方管事所为何事?”她问。
顾应铭轻叹了一声,说道:“近日来有些管事见我不在,私自往高调价,揽进自个儿腰包,还有的管事进劣货,从中拿回扣。如此一来,许多顾客不满意,铺子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
“你都四十日没去各个铺子里巡看,出些问题是在所难免的。现在我已无大碍了,你就随方管事前去整顿一下各个铺子吧。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哪能成日在家陪着我,把铺子一个个的都荒废掉,岂不是让人见笑了。”
“可是我不放心娘子嘛!”
赵云绮站起来,轻快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说:“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哪里有那么娇弱。再说了,不是有碧晴丫头么,还是张婆,有何不放心的。你且去就行,我知道要养好身子,还想来年儿女双全呢!”
顾应铭听了舒心一笑,看来她已放开了心结,如此他也放心了些。只是,他还是喜欢陪着她。
见顾应铭不动,赵云绮便道:“莫不成你想日日呆在我身边,不出院门了?”
“我倒是想这样呢!只要你不嫌我烦。”顾应铭扶着她坐下,笑着说。
“又贫嘴了!快去吧。”
“那好,我就出去几日,你可要细心着点,走路别磕着碰着,每餐都要多吃点,还有……”他叮嘱个没完,一副挪不动步的样子。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嘟嘴说道。
顾应铭出去唤来碧晴守在她身边候着,再嘱咐了好一番,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赵云绮瞧着他出了后院门,才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这时她觉得口有些干,便道:“碧晴,我有些口渴了,你去倒些茶水过来吧。”
“是。”碧晴赶紧退下去,去倒茶水了。
赵云绮倚靠在亭子的柱子上,欣赏着旁边小花园里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清雅的、富贵的,个个不俗。她心里暗想着,自己真的好幸运,遇到了属于自己的护花使者,所以无须争来斗去,可以安心地享着自己的福了。
此时,她只觉身后有一股轻风袭背,还未待她回头看清,身子整个地被人抱起,赵云绮惊慌得正要喊救命,被人一下捂住了嘴,她抬头一瞧,此人蒙面,只露出两眼,这样的眼睛怎的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抱着她腾空一跃,好像立在院墙上,再往下一跃,落地了,看来此人功夫不浅。
赵云绮拼命地挣扎,嘴被捂住了想喊又喊不出来。
蒙面人将她抱上马,并靠紧她坐在了她的身后,一手持马缰,一手挥马鞭,因此她的嘴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你是何人?放开我!快放开我!……!”赵云绮拼命地挣扎,整个人差点摔下马来。
“你不要命了?!”蒙面人将马鞭放好,腾出一只手紧搂着她,不让她动弹。
她忽然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扭着身子回头来瞧他,可他硬拧过她的身子不让她瞧。她还是拼命地挣扎,摇晃着身子,嘴里拼命地喊着:“你快放我下来!我相公若是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
蒙面人听了身子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接着继续策马狂奔。
一路上她挣扎着叫喊着,嗓子都快哑了。眼见着到了一片树林,蒙面人终于停下了马,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细瞧着她。
赵云绮一步上前,猛地揭下他的蒙面布,“你到底是何……”
“人”字未说出,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此人的面孔对她来说太面熟,尽管他比以前成熟多了,沧桑多了,尽管八年未见。
她细认着他的眼、他的脸、他那熟悉的轮廓与身形。
“你是……?”她惊慌地掩住口,不敢说出来,因为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
“我是郑若疏,云绮姑娘不认得我了么?”郑若疏两眼炯炯地瞧着她。
她垂下眼帘,低下了头,不想让他如此瞧着她,说:“别叫我姑娘,我已嫁人了!”
“你早已忘了我是么?”他追问,有些伤心却又不甘心。
赵云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与他实在缘浅,只见过那么匆匆的几面,只有那么一个吻,她确实早已把他忘了。这么多年来,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人,就是她的相公顾应铭。
“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语气有些哽咽,有些痛苦。
“你别再说这个了,我不想听!”她蹙眉打断了他。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便转移了话茬,问道:“……这些年,与靖兰公主过得如何?一切都还好吧?”
郑若疏听到这些,整个心彻底凉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不知道,这边早已谣传他战死沙场,怎么可能还会与靖兰公主过得如何?靖兰公主早已另嫁,她不知道么?隐匿这么多年,没有她陪伴的这么多年,他的一切还会好么?
原来她对他后来的事一无所知,她从来未打听过他!
“我……过得很好。”他沉闷地、违心地说了一句。
“那就好,我回去了!”她看了看周围,以前她来过这一带,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个方向。她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云绮!”郑若疏见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竭力嘶哑地喊了一声。
赵云绮身子定了一下,并未回头,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不合礼数的事情,若我相公知道了,他会担心死的。”说完就大步朝前走了。
郑若疏立在那儿直愣着,心如刀绞,八年过去了,一切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可他不认命不甘心,他舍不得让他日夜思念的人就此从他的眼前消失。
他几个急步跟了过来,追上了,一把将她抱起,纵身一跃,坐在了马背上,继续狂奔。他不理会她的挣扎,也不理会她的叫喊,不理会她的求饶。
她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他会带她去哪里,想到顾应铭回来若是找不见她肯定会急坏的,便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地挣脱,一刻也不消停,郑若疏尽管紧抓着她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他怕力气过大弄疼了她。
他稍稍一松劲,赵云绮整个人一挣扎,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云绮!”他一声惊呼,勒住马,跳了下来。只见她整个人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等她人停住时,早已昏迷,额头上也被磕破了,直流血。
“云绮!云绮!”郑若疏心痛地喊着她,她毫无反应。他发慌地看了一下她的额头,伤势不轻!
他焦急地朝四周环顾一圈,并无人家,以他现在的身份又不能去街市找大夫。他束手无措,只好猛地从衣襟上撕下一大块布,叠好之后将她的额头细细缠住,确定没再流血之后,赶紧抱起她上了马,奔向自己的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