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我继续往那边探头,是少林寺的人。只说了两句话,还没请进来,就闻到一股呛鼻花香,随后漫天飞花,洒落庭院。我眉眼一扯,如此风骚绝代的出场方式该不会是……
眯了眯眼瞧去,果然见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的十七哥踏着悬空而起的七彩绸缎滑翔而下,身后跟着白衣如雪容貌却妖娆的众南海女弟子,登时闪瞎了众高僧的眼,连退开个大坑念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嗯,十七哥依旧是满脸纵欲过度的模样。
重点是他带了十箱红绸相裹的东西来,跟师娘说这是我的嫁妆。
我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真想过去抱住十七哥的大腿蹭一蹭。
潜伏了四五天,腰腿都酸了,最后六姐也来了,身后的侍卫哗啦啦的放下好几箱东西,然后说道:“可惜马车不能上来,山脚还有七辆马车,稍等片刻就能全搬上来了,还请掌门挪个房间。”
挪、个、房、间!我幸福的一塌糊涂,抹泪,六姐你真是个好姐姐!
还打算再趴一下,看看龙妙音会不会来,就被人拎了衣裳,回头一看,不由咽了咽,雨千寻变身哼哼神仙:“我就知道教主让我盯着你是对的,我这天下闻名的找人小能手竟然沦落到看守新娘子,你忍心吗忍心吗忍心吗?”
我眨眨眼,朝她背后招招手:“宋护法好。”
雨千寻蓦地一顿,趁她转身,我一灰溜的跑了。
悄悄拐进水行歌的院子,明天就成亲了,今天见一下无妨吧?可是一见到他就容易动“杀气”,要是每晚都咬一下他,估计他真要被我吃个干净了。太虐了,我再一次担忧起同床共枕的日子来。还没想完,就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二师姐抓住:
“秋秋你的矜持呢!”
说罢,直接拖我回房一脚进来,拍拍手满意的走了。
为此我悟出了一个道理,要见水行歌……难于登天呀……
终于是到了成亲前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明天就要嫁人了,平静了半个月的心突然就跳起来了,怎么都平静不下来。直翻到大半夜,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窗外好像有人。静静的听了听,赤足下地,站在窗前,悄声:“是你吗,水行歌。”
外面静悄悄,没有声响。片刻一个身影出现纸窗外,声音很轻:“秋秋。”
鼻尖立刻一酸,我忙揉了揉:“我睡不着。”
“嗯,这几日如何?吃的多么?”
我失声笑笑:“嗯,吃了很多肉。”
语调里也有了笑意:“那就好。”
“凤冠霞帔好看么?”
我点点头,虽然他看不见:“好看。”
水行歌的背影映在窗户外,似是在倚靠墙边抬头望月:“还有两个时辰就能见着了。”
我笑笑:“水行歌,不知你穿上红色衣裳会怎么样。”
他的声调无限的惆怅:“必定是破坏我冷峻形象的一件事。”
我顿时大笑,十分期待水行歌新郎官的模样。
“秋秋,去睡吧,你还要早起。”
我急忙道:“不困……我想和你说话。”
“嗯,我不走。”
那身影打在纸窗上,我轻轻将巴掌贴在上面,好似能碰到他。
“水行歌,我喜欢你。”
这样的喜欢,一世都不会变了。
依依不舍的结果就是寅时被喜娘和师姐她们拽下床时两只眼变成了貘……
等她们帮我上好妆,一看镜子,我才知道为什么师姐不吐槽我的眼圈了,因为根本就已经被一指厚的胭脂水粉遮掩的干干净净了!
我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咽了咽:“师姐,这真的是我?”
众师姐笑道:“我们的小师妹乐傻了,你底子好,收拾收拾就是个小美人。”
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夸赞,我差点飙泪。不过想到顶着这么一张脸洞房,估计水行歌一亲,就是满嘴的胭脂……
因这次成亲不算是进夫家,因此没有跨火盆掸柳叶水的仪式。由喜娘搀扶进去,只听见到处都是人,这随便一听都有上千。我刚才还嫌弃红盖头,如今不嫌弃了!
喜娘停下步子,立定一会,就听见司仪喊拜天地。
一一拜完,听得那一声“夫妻对拜”,鼻子又酸了酸。人生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弯身一拜,终于是尘埃落定,成为夫妻了。
拜完堂,我又被师姐们塞进房里了,还被勒令不许吃桌上的东西,太残忍了!
饿的饥肠辘辘,昨夜又没睡好,想着就睡一会。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听见脚步声,我忙坐起身,还好盖头没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面前才停下。停了片刻,便见盖头被撩起,顺着那渐渐而起的红帘抬头,便见了一身红衣的水行歌。
也不知是否是在外面喝了许多酒,微有酒气,脸颊也略红,我忍不住问道:“喝酒前吃了东西没?”
他未作答,我凝视着他,那眼底有三分惊艳,有三分愉悦,还有三分情义,剩下一分,就是醉意了。
水行歌缓缓俯身,在唇上印了一记:“秋秋,我们是夫妻了。”
我点点头:“嗯。”
外头有人隐忍笑声:“新郎官,新娘子,我们可要进来闹腾闹腾了。”
水行歌笑笑,坐在我一旁,见一群闹洞房的人进来,也不避嫌,握了我的手脾气甚好,全程都是笑颜相对。
热闹了半个时辰,他们才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我呜咽的扑向桌上已经有些冷的饭菜:“水行歌快过来吃鸭脖!”
水行歌笑笑,斟了茶给我:“别噎着。”
“唔……吃鸡腿。”
吃饱喝足,才觉得活过来了。我心满意足的去洗了个脸,把头上的步摇钗子一一拆下,脑袋终于轻了许多。然后蹲在那围了两面墙的礼金前,喜滋滋的开盒子。
开了半日不见水行歌做声,回头看去,只见他躺在床上,似已入睡。我轻步跳了过去见他面有倦意,拿了被褥要给他盖上,他睁眼看来,眸里的醉意已散了些,似乎已经醒酒了,唇角弯起:“我还记得初见你,冒冒失失的朝我撒了毒粉,还说自己是堂堂仙鹤派的大弟子,骑上马就跑了。”
我笑笑,趴在他胸膛上:“江湖八卦传闻你是大色魔,见到你我当然得跑。”
水行歌抬手抚我的发,叹息:“幸好我追上去了。”
“嗯,幸好我没有跑远。”
默了片刻,水行歌又道:“兄长今日也来了。”
“他还跟李玲珑一起么?”
“我没有见到他,只是能感觉得出他在。”
我笑笑,一点也不怀疑他的直觉,叹道:“程霜来了,可龙妙音没有。”
水行歌顿了顿:“她也来了。”
我吃了一惊:“在哪?”
“我们拜堂时有个女子看来的眼神特别专注,就多看了几眼,虽然戴着面纱,但却无多少可能认错人。”
我抹了抹泪:“要是冬冬还在世多好,我们前世的恩怨都化解了,为什么她偏偏就不在了。”
不等水行歌作答,就听见有人嘁了一声,声音游游荡荡的回响:“谁说我不在了。”
我吓的跳起,连向来镇定的水行歌也变了脸色,将我揽进怀中,沉声:“沈冬?”
那高耸屋顶露出个脑袋,随后一个翻身,蹦达了下来,步子稳健,仍是紫色衣裳,那形态是冬冬,模样却非她,分明就是当年押送我去地府的仙子之一。她低头理了理衣裳,见了我,撇撇嘴:“干嘛,不认得我啦。”
我咽了咽,从水行歌怀里钻出来:“上云仙子好,你……重列仙班了?”
她点头:“是呀,那日与你扯平了后,我的劫难也结束了,因此重返天庭。”
“那……清莲仙子和鱼雾仙子呢?”
“啊~等百年之后就回天庭了。”上云仙子从怀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抬手扔给我,“给,礼物,唔……祝你们白头到老。”
我忙接过,见是颗浑圆小指大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她起身要出去,龇牙笑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花种,你将它养大,开花之日,取它熬汤让水行歌服下,魔毒自然就解了。若你这药仙还没忘记怎么养花,照顾得好,三年便开了。”
我一愣,她已化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悠扬回音:“姐,要幸福哦。”
“冬冬……”我握紧种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内,倍感失落。
水行歌说道:“别难过,冬冬如今是成仙,而非魂化。”
我点点头,蓦地坚定道:“水行歌,我们回西域种花吧!”
说罢,起身去收拾东西,既然要养三年,那在五毒山上中水行歌也等不了,那就回西域。
“秋秋……洞房……”
“你怎么还没收拾好!快点。”
“秋秋……能不能先洞房……秋秋!秋秋!”
三年后。
我郑重在木桩上划下一笔,瞅着头顶的太阳,掐算了一下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三年了。
旁边的人跟我一样蹲着,奶声奶气:“娘,爹爹去哪了?”
我捏捏儿子圆乎乎的脸:“爹爹出门去了,你先去睡午觉好不好。”
儿子乖巧的点点头,然后颠着小步子跟奶妈回房了。我伸了个懒腰,继续蹲守。
过了许久,一个身影轻巧的跃过栅栏,滑过一道白影,落在我身旁,眼眸里依旧是淡淡的愚蠢凡人。
我抱着软乎乎的他亲了一口:“水行歌,你果然还是变成白狐最帅!”
“……”
水行歌趴在地上,抬爪碰了碰那花杆,我忙把他拖走:“不要把它弄断了,再过一会它就开花了!”
想到这三年来我时而“仙性大发”咬他就后怕,虽然控制了许多次,他也屡次防范成功,可到底还是有些防不胜防。如今就要花开,怎能坏事。
握着的那爪子渐传冷意,我忙拿了篮里的衣裳,片刻,就见他化了人身,我边帮他穿衣裳边想,成亲三年,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结实,我都快圆润成两个秋秋了。不由悲伤问道:“水行歌,我是不是变成大胖子了。”
水行歌笑道:“我家秋秋依旧苗条好看。”
我扑哧笑笑,垫脚亲了他一口:“乖!”
系好腰带,水行歌缓声:“秋秋,不如不要这花了。”
我诧异道:“为什么?你这三年都说了几回了!”
水行歌淡笑:“你不是很喜欢我给你变各种怪兽么?不想再抱抱貘了?不想再亲亲老虎了?”
我愣了愣,眼眸微微湿润,摇头:“不想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想了。”
许久,水行歌也轻轻应了一字:“嗯。”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平平安安,执手相伴,如此就好。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此白首不相离。
悄然间,有清香扑鼻,那养了三年的花,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