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心头一酸,双手从她冰冷的手臂上滑到了她的手腕上,轻轻地抓住了她的一双小巧玲珑的小手儿,她的小手儿一样的冰凉!
见吉儿痛苦地皱了皱眉,朱允炆这才发现她的手心又红又肿,全是被火烧出的水泡,想必是为自己扑熄衣服上的火时被火烧伤的,心中一痛,脸上却笑道:“吉儿啊,是你带朕玩了一次一生难忘的游戏啊,其实如果不是你,恐怕咱们真的没有办法出来了。”
“为什么?”吉儿瞪大了眼睛。
“你想想看,如果不是这些水,咱们能上来吗?我想那个花费心思挖这深井的人,一定也想到了那个机关的妙用了,那些水可以让人死,也可以给人一线生机,咱们总算是挺过来了。所以朕说,朕能逃过此劫,其实还是仰杖了你呀,所以,你没有弑君,反而救了朕。”
吉儿听得心中一暖,明明是自己连累他掉在了井中,害他险些被火烧死、险些被水淹死,反而是他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想到自己从小孤苦零丁,无依无靠,小小年纪受尽折磨,最后到了太师府,这世上除了箫羽对她关心以外,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更何况这人还是当今高高在上的一朝天子,禁不住哭道:“吉儿要是能有你这样的亲人就好了……”猛地想起他是当今皇上,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下子被吓醒了,叫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吉儿胡说八道。”
朱允炆却叹道:“朕身边的亲人可不多啊,父王去世后,皇爷爷也驾崩了,皇叔也与朕反目,现在朕身边的亲人就只有母后和如玉了,母后贵为太后,平日里不苟言笑,对朕多加责令,如玉虽是朕的妹妹,心里话却也不能与她说,朕的身边却没有一个能敞心而谈之人,朕要是有你这样一个亲人,朕一定会少了许多烦恼哀愁的。”
“同皇上说话的人还有很多呀,听说皇上身边可是妃子如云的。”
朱允炆一怔,淡然一笑,说道:“不提她们。吉儿,是你救了朕,朕要满足你的一个心愿,但是朕不知该赐你什么才是最合适你的,你若是男儿,朕一定封你高官厚禄,吉儿,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现在最想的是皇上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去,回到皇宫去。”
朱允炆摇头道:“你自己呢?”
“我也希望快些回去,免得公子他们担心。”
朱允炆见吉儿毫无心机,天真可爱,心里只想着别人,却不为自己着想。自己既然许诺为她实现一个心愿,那可是“君无戏言”无论天大的难事,也会替她完成的,可她居然毫无所求,不禁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再次问道:“朕说过的话决对算话的,你有什么心愿只管跟朕说。”
吉儿喜道:“真的吗?不管什么事情吗?”
朱允炆心想,她一个小丫头,身份虽然低微,但只要她开口,朕可让她一生衣食无忧,甚至赐婚皇室贵族。便道:“不错,天大的难事,朕都会想办法为你办到,但是咱们有话在先,这愿望可不能是让朕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哦。”
吉儿笑道:“好呀,你便要做伤天害理之事,吉儿还不允呢。”但自己有什么心愿呢?苦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个头绪,说道:“我有什么心愿呢?我现在一切都过得很好,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啊,这样吧,皇上,这要求能不能先留着不说,等我想好了再说啊。”
朱允炆道:“也好,也好,等你想到了便跟朕说。”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与吉儿道:“你把这玉佩还给朕时,便是朕为你完成心愿之时。”
“嗯!”吉儿接过玉佩,兴奋极了。
朱允炆看着吉儿天真无邪的脸,不知为什么,心中的烦忧仿佛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道:“如果咱们是亲人,你希望朕是你的什么亲人呢?”
“吉儿不敢。”
“就不管朕的身份,你便当朕是一个普通百姓。”
“如果你不是皇上啊——吉儿希望你是我的哥哥,因为你最会疼人了。”
“朕会疼人?”朱允炆失声而笑:“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你对朕的评价就是会疼人?”
“是啊,如果吉儿有一个像你这样好的哥哥,那怕他一无所有,吉儿也会开心得很。”
“是吗?”朱允炆道:“如果你有这样一个哥哥,而且这个哥哥也不是穷光蛋呢?”
“怎么可能,吉儿从小是一个孤儿,不可能有哥哥的?”
朱允炆道:“来!这里。”拉吉儿就地跪了下来,自己也跪下抱拳道:“朱允炆今天与吉儿姑娘结为异姓兄妹,请天地为证。”
吉儿大吃一惊,呆呆的看着朱允炆,朱允炆微微一笑:“这样你有了哥哥,朕也有了你这样一个好妹妹了。”
“可是,那不行的,你是皇上。”
“朕知道,今后只要咱们记得这场难得的兄妹关系便好了。”
吉儿喜道:“在心里,你是我心里的好哥哥,我是你心里的好妹妹。”
“嗯”朱允炆重重地一点头,“来,快拜!”
“好!”
二人在这个让他们险象环生的井前对天盟誓,结拜兄妹。
朱允炆把吉儿拉了起来,说道:“以后没有人的时候,你便叫朕哥哥罢!”
吉儿拍手叫道:“嗯——哥哥——太好了,吉儿也有哥哥了!”但这一拍手,只觉双手掌心钻心的疼。
朱允炆道:“吉儿,手疼罢,你先忍一忍,等回到京城,朕找御医给你疗伤。”转眼看着堆满枯草的井口,若不是一侧被他扒开的地方露出来的井水,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深井,于是说道:“吉儿,在这里坐下休息一会儿。”扶吉儿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便去井口扒那些枯草,要把遮住井口的草扒上来。
“哥哥,你干什么?”
“把掩盖井口的草移开,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无端踏上去了。”
看着朱允炆艰难的一点一点把井口的枯草扒上来,放在一旁不碍行走的乱石旁,吉儿好生感动,这——竟是一朝天子,竟是当今皇上。他九五之尊,竟不顾安危为自己挡剑、救自己脱离险境,移尊降贵与自己结拜兄妹,而现在又不顾疲惫和身份要将井口的枯草搬移,为的只是担心经过此地的那些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不至于经历他今天的遭遇。
吉儿眼眶一热,眼睛瞬间湿润了,喃喃自语道:“天下有你这样的好皇帝真是太好啦。”
朱允炆带着满头大汗回头冲她暖暖一笑,接着清理井口枯草,大约一个时辰后,朱允炆终于把掩盖在井口的枯草全部清理干净。
吉儿看着气喘吁吁朱允炆,心中却是暖滋滋的,暖的是天下竟有这样一个仁义爱民的好皇帝,这好皇帝更是自己的结义哥哥,真不知自己是那世修来的福呢!
朱允炆道:“咱们走罢,趁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前面的客栈去。”
“好!”
朱允炆扶着吉儿下了山,沿路北上,这时反贼都已撤离,二人不必担心会再度被人抓去,但此时身边无马,只靠步行走得极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