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月亮渐渐升上中天,外面的义军已尽数入眠,只洞口有两人把守。
朱允炆和吉儿摄手摄脚投石子引开了洞口守卫,慌乱的逃了出去。见前面树林里横七竖八睡着上百人,要想从他们身边经过又不惊醒他们,却绝非易事。
吉儿拽了拽朱允炆衣襟,指了指后山,朱允炆会意,与吉儿朝后山逃去,不料只走出不到二里路,便一脚踏空,掉进了这个枯井之中,好在井底堆了厚厚的杂草,二人才不至于摔伤。
二人又累又饿,见虽身处深井中,却也能暂时避过义军追击,于是放松身心,靠在井壁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见洞顶上的枯草缝隙间透进了明亮的阳光来,知道这已经是第二日天明了。
朱允炆见吉儿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不忍心吵醒她,于是一人暗思出逃的方法。
不多时,吉儿也自醒来,见天光大亮,说道:“天亮了啊。”猛然发现自己靠在朱允炆肩上,小脸一红,忙直起身来。好在朱主一直抑头看着“高不可攀”的井口,没有看到她瞬间通红的小脸儿。
朱允炆没有心情说话,只想着平日在皇宫里,现在便连早朝都已经上过了,这会儿,自己该在御书房批阅揍摺,不料这会儿却被困在了这井中,他第一次感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吉儿见朱允炆轻轻锁着眉头,一副忧虑的样子,不禁心中难过,说道:“皇上,对不起,是吉儿不好,吉儿不该带皇上走这条路……”
听吉儿说到“不该带皇上走这条路”时,朱允炆回头看她,井外虽阳光明媚,井内却十分阴暗,朱允炆只能隐隐约约中看见吉儿一双大眼睛闪出忧怨得让人心碎的光芒,叹道:“是朕连累了你,你怎么倒怪起自己来呢?”一顿道:“没想到刚刚从敌人手中逃脱,却又掉进这个不见天日的深井之中,在敌人手中,杨靖他们会来迎救,尚有一线生机,在这暗无天日的深井中,任谁也找不到咱们了。”
吉儿道:“皇上,我想那群反贼一定逃跑啦。”
朱允炆沉思道:“就是这样才叫人担心,他们以为咱们逃回京城了,绝对不敢在此地逗留,这深山之中没有了人,咱们逃出去的可能性便越小。”
“哼,我倒愿意他们统统逃走呢,恨死他们了。”吉儿一咬银牙:“都是他们不好,要不皇上怎么会被困在这深山地洞之中。”站起身来,打亮火折四周看了看,只见方圆五六米宽的井底里,除了一些长年积累下来的枯草以外,再无它物了,石壁滑溜溜的,便算是只猴子恐怕也要望井兴叹了,叹道:“咱们要是能长上一双翅膀便好了,一下子就可以飞出去了。”
朱允炆道:“吉儿,你看这井,是人工凿的么?”
吉儿伸手去摸石头壁,不料一挪脚,只觉脚踝处疼痛难忍,“啊”的一声叫道:“我的脚一定是摔断了,唉哟,好疼啊!”
朱允炆忙扶住吉儿道:“你坐下来,朕给你看看。”
吉儿依言在朱允炆身边坐下。
朱允炆伸手捏了捏她脚步踝,道:“瞧这样子应该没有断。”
吉儿早被他捏得冷汗直冒,叫道:“你又不懂医术,怎么知道没断。”一顿叹道:“要是大胡子在这里便好了,他医术高明还会飞,这井啊,他一下子便能飞出去了。”
朱允炆道:“朕虽然不懂医术,更不会飞,但朕肯定你脚只是扭伤了。”轻轻地给她揉了揉脚踝,却疼得吉儿大声叫了起来。
朱允炆道:“别动,好像是这里扭伤了。”用力一推一挫,只听“咯”的一声,吉儿一声大叫,险些儿昏了过去,但说也奇怪,那剧痛过后,脚踝处虽然还有丝隐隐作痛,却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喜道:“噫,皇上怎么也懂医啊!”
朱允炆道:“朕少时有一次陪父王狩猎也曾扭伤过脚踝,父王便是这样给朕治的,后来朕缠着父王教过朕,没想到这次真的起用了。”
忆起父王的音容笑貌,朱允炆不禁一呆,凄然心痛,如果父王尚健在,现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只听吉儿说道:“这么厉害!皇上真是好聪明啊!”
朱允炆这才回过神来,道:“这次好险,若不是井底堆有这么厚的毛草,也许咱们不死也得摔个重伤,那么朕的这点儿雕虫小技便用不上了。”
“这么说来,咱们还真是大难不死啊!”吉儿仔细摸了摸石壁,说道:“皇上,这井应该是有人挖凿的,否则井壁不会如此光滑,而且四方都一般宽大。皇上你看,这些痕迹都是人工雕遂成的。”
“不错。”朱允炆笑道:“这个深井确是人工挖凿的。”
吉儿长吁道:“是谁这么缺德,挖这么一个陷阱害人。”
朱允炆道:“既然是人工挖的,那么大概有办法出去。”
“那可不一定,万一挖井之人身上系根绳子,挖好了洞沿着绳索爬上去不就没事了么。”
“也是。”朱允炆重回到石壁旁坐下,思索道:“咱们看看这井壁可有什么中空的出路。”
“嗯。”两人沿着石壁仔细地观察,拍打,好容易找到一块好像中空的石壁,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推开它。
吉儿秃然坐下,却碰到一个硬物,吉儿将火折子凑近,扒开枯草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吓得吉儿一声大叫,起身抓住朱允炆道:“死人,死人……”
朱允炆道:“吉儿别怕。”接过火折子凑近一看,只见乱草之中露出一颗骷髅头骨,朱允炆再将乱草扒开,但见两具森森白骨互相抱成一团绻缩在井壁一角,叹道:“这二人看起来早已死去多年,想必也是同咱们这般不小心掉了下来。”
吉儿听他这么一说,早吓得脸色苍白,道:“难道掉下来便没办法出去了么?否则,否则他们……”
朱允炆却道:“他们看似一对山盟海誓的情人,生死相拥至死不渝。我朱允炆若能与相爱之人相拥而死此生也无憾了。”心中茫然,不知能与她生死与共的那个她身在何方,今生是否有缘相遇相知!
“笨蛋。”吉儿道:“我才不那么笨呢,相拥一起死有什么好。”
朱允炆回过神来,道:“你这小丫头懂得什么!”
“我不懂,你便很懂么?”
“没心没肺没感情。”朱允炆骂了一句,在一旁坐下。
吉儿道:“谁说我没心没肺没感情啦,我告诉你朱允炆,感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
“你懂?”朱允炆笑笑。
“我怎么不懂,这感情呢可是有很多种,就像,就像我在太师府,对太师府的人有感情,对太师府的一草一木有感情,对身边的人——公子、小姐、纪元哥、张诚哥……嗯,还有整天黑着脸的杨总管、爱跟我抬扛的臭小子安子,神仙一样的大胡子神医。”
“没啦?”朱允炆见她把太师府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大大小小的人物乃至自己身边的杨靖、安子都细数了一遍,唯独没有自己。
“嗯,还有,还有,对了,如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