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知道他们去意已决,再如何勉强也是徒劳,心中虽好生不舍,但碍于自己身份,仍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看着这对神仙一般的眷侣。
箫羽见奕离要走,万分的不舍,上得前来扶住奕离的肩膀,久久无语。
奕离道:“哥,此去一别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时候,你要多多保重,好好孝顺爹,好好疼惜公主,还有——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活着。”
箫羽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死了远比活着更加容易,何况自己身为当朝附马,定是要与建文江山共存亡了,奕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心中一酸,曾经那难以割舍的感情再次从脑中泛滥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一把将奕离搂在怀中,泪水忍不住的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直重复着:“你也要保重,你也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直到听到奕离叫了声“哥”,才从悲恸里苏醒过来,轻轻放开了奕离。
吉儿也哭着扑到了奕离怀里:“小姐,吉儿舍不得你走啊,小姐。”
奕离道:“吉儿,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姐姐只不过是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你该为姐姐高兴才是呀。”
吉儿胡乱的点着头:“小姐保重呀。”转身对祁风道:“大胡子,你可要好好对小姐呀,要不然吉儿做鬼也不放过你。”
祁风微微一笑:“吉儿放心!”
吉儿看着这个她曾经救过她的男人——扁鹊祠前的大榕树下,祁风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祁风把她从方赫手中救出……当她被太阳晒伤、摔伤、毒蛇咬伤乃至箭伤……如果不是他,那里有现在的吉儿?想到这里,吉儿心中好生感伤,仿佛刚刚相识,便又要永远地分开了,心中好生不是滋味,心中伤痛,垂下泪来。
奕离轻轻和她拥抱,在吉儿耳边说道:“吉儿,姐姐一直把你当妹妹一样的看,真希望你能天天快快乐乐的,姐姐知道你和皇上的感情,所以妹妹呀,我那哥哥虽是皇上,做事却过于优柔寡断,你该提醒的一定要提醒他,免得他再犯下日后不可挽回的错误。还有——一切小心。”
吉儿重重的点点头,咬紧了嘴唇怕自己哭了出来,看着祁风和奕离一一和大家告别,吉儿在心里痛苦的答了一句:他今天已经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儿了!
祁风和奕离跟众人道了别,再次来到朱允炆面前,祁风朝朱允炆一抱拳,道:“皇上忠孝仁义,心中装着百姓的疾苦,是一位受人爱戴的好皇帝,若皇上对敌人却了仁慈之心,方可永固江山。”
朱允炆心中酸酸的,轻轻说道:“朕,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奕离看着朱允炆,这个和她同父异母却不敢相认的哥哥,深深地鞠了一礼。
朱允炆这时心如刀绞一般的难受,见安子奉命取来了一万两银票,说道:“你们此去渡日定然艰难,朕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唯有以此相赠了,朕带兵打杖,不像平日在宫里,便只能给你们这么多了。”让安子将盛了银票的托盘端到祁风和奕离面前。
祁风洒脱的说道:“多谢皇上,若祁风是那贪图金钱名利之人,就不会选择离开了。”转身看身边的奕离。
奕离道:“皇上心意,奕离和祁风心领了,奕离跟祁风走,便是想做那闲云野鹤,岂能为金钱所累,皇上,你多保重。”与祁风互视一眼,携手往不知方向的地方走去。
但见北风中,奕离一笼青衫之上,披着祁风的披风,二人携手前行,不时互视一眼,幸福如此、自由如此,却是让箫羽、吉儿乃至朱允炆好好羡煞一般了。
不多时,二人已消失在北风的尽头。
朱允炆叹道:“好个神仙眷侣,闲云野鹤,便是神仙也当羡慕呀。”侧身看吉儿,只见吉儿黑黝黝的双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那美丽的眼眸里充满了挥洒不去的忧伤。朱允炆心中一阵莫名的彻骨之痛。
是夜,朱允炆一人独坐帐中,此时外面大雪纷飞,兀自未停,寒气冷得能让人窒息。
朱允炆的帐中炉火高照,倒也不觉得寒冷,帐顶上皓皓的白雪因帐内炉火热暖,纷纷溶化成水从帐顶上滑落,听得到滴哒滴哒的水声打在帐外一块青石上的声音。
朱允炆没有睡意,分付安子给他热了几壶黄酒,独自一人愁饮。
这一边吉儿也不能入眠,正坐在床上发呆,忽听得安子的声音从帐帘外传来:“吉儿姑娘,吉儿姑娘睡了没有?”
吉儿起身披上衣服拉开帐帘问道:“还没睡呢,安子,有事儿么?”
安子道:“皇上不知怎么了,喝了很多酒,奴才劝都劝不住,所以想请吉儿姑娘去劝劝看,或许能够奏效。”
“哦!”吉儿犹豫了一下,担心朱允炆酒喝得太多伤了身体,于是跟着安子赶到了朱允炆的营帐里。
朱允炆见吉儿进来,苦笑道:“吉儿呀,你来啦,来,陪朕喝酒。”
吉儿笑道:“好呀,咱们今晚好好喝个痛快。”
安子一愣,叫道:“吉儿姑娘,你是来劝酒的,不是来饮酒的。”
吉儿不答,自己盛了一杯仰头便喝了。朱允炆拍手称快,厉声骂安子道:“你退下去,朕今晚与吉儿要喝个痛快。”
安子不敢多言,瞪了吉儿一眼,乖乖的退了下去。
“吉儿,来,喝。”朱允炆一边说,一边端起满满的一盅酒送到嘴边便要喝下。吉儿一伸手便把他手中的酒怀抢了过去,说道:“皇上也太不厚道,太不关心人啦,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享受也不叫上吉儿。”
朱允炆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朕今儿高兴,所以要喝酒助兴。”
“这酒喝下去身子好暖和,吉儿正冷呢,皇上这酒便给吉儿喝了吧。”一仰头,又将一杯酒灌下肚里去。
朱允炆一把抻手将吉儿抱在怀里,吉儿瘦弱的身子果然很冰凉,朱允炆这么一抱,便像抱了个冰袋在怀里似的,心疼道:“吉儿,很冷吗?”声音很温柔。
“皇上让吉儿把这些酒喝完啊,吉儿便不冷了。”
朱允炆酒虽喝了不少,但意识还算清醒,他知道吉儿碍于自己的身份而不便喝止自己喝酒,所以她想自己把酒喝完,心中一阵感动,把吉儿抱得更紧了。
吉儿两杯酒下肚,本就不胜酒力的她两颊已经开始绯红了,加之被朱允炆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张俏脸儿更加红得像个成熟的苹果一般惹人垂涎。
朱允炆道:“朕真是羡慕祁神医和奕离能够放下一切世俗纷争,去做闲云野鹤,去过他们想过的日子啊!而朕,朕为什么放不下这一切呢?”
朱允炆说着,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又道:“吉儿,有时候朕想,能够和吉儿一起做一对男耕女织的夫妻,有一个哪怕很小的、简陋的小天地,每天吃着吉儿为朕做的青菜萝卜、白米粥……吉儿,你说,朕这样的想法在百姓们眼里是多么平常不过的事儿了,可是,对朕来说,却是一辈子遥不可及的奢求。而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这一切烦心的事,什么天下、什么君权、什么江山……这些已经把朕压得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