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现的很多事都令人措手不及,梅亦皊能想到周启远现在该有多焦头烂额。
梅亦皊走出医院,正是午后两点多,阳光还有些刺目。梅亦皊扬头迎着阳光望去,太阳边没有一朵云,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梅亦皊垂头走下医院的台阶,她要回家去,现在她能帮周启远的事,只有照顾好家里的两个孩子了,帮他安顿好高文龙。
回到司令府里,梅亦皊让人做了饭菜,她亲自又提了出来,才坐车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门口,梅亦皊向里望去。高文龙依然合着眼,喻如心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覆在高文龙的手上,动也不动。两个人像一道剪影一般,印在安静的病房里。
梅亦皊在病房门口驻足了很久,不忍走进去打扰了他们。直到护士走过,向她打招呼。梅亦皊这才推开了门。
喻如心转过头来,见是梅亦皊,站起身来指了指高文龙,声音压得很低,“嘘,小点声,亦皊。”喻如心扶着梅亦皊的手,从病房里走到走廊里,“亦皊,你怎么又来了?”
梅亦皊从墨璐手上接过食盒,才说,“你在这里坐了有一天了,一点东西不曾吃过,先吃些罢。我已经带了仆人来照顾高先生,也换你回去歇歇才是。”
喻如心扬了扬嘴角,勉强笑了笑,那笑容却凄惨极了,“亦皊,我多谢你惦记着我,只是,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不饿,真的,一点不饿。我也吃不下去饭,亦皊,你别怨我。”
“不行,”梅亦皊第一次和喻如心说话如此坚决,“你听我的,我就是叫人给你熬了些稀粥,你现在不吃不行!”
梅亦皊说完,对墨璐一摆手,“墨璐,你进去照看下高先生,我陪喻小姐在这里用饭。”
喻如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垂头接过食盒,声音哽咽着,“亦皊,你别生气……我吃。”
梅亦皊和喻如心就坐在长椅上,梅亦皊为喻如心打开食盒,端手粥来递到喻如心的手上。喻如心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眼泪,轻声说,“亦皊,谢谢你……”
梅亦皊直看到喻如心吃了所有的粥,才唤出墨璐,又叮嘱了喻如心几句,离开了医院。
回到司令府里,梅亦皊哄着闹着找她的山妞,又问过小宝的功课,才上楼休息的。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周启远还没回来。梅亦皊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不曾看进去。
今晚,她并不知道周启远会不会回来。但是,她愿意等他。她只是个弱女子,不懂得交兵做战,更无力挽救疆土边域。可是,在她心里,他,便是她今生的半臂河山。
床前的台灯,投射出微弱的晕黄光线来,梅亦皊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她玉手微握成拳,支着自己的额畔,半倚在沙发上。
司令府的夜晚,异常安静,连白天里仆人的走动声音,都不再响起。梅亦皊忽然觉得很冷,她把腿缩在沙发上,藏在引枕下面。
没有他的司令府,冰冷的如一口眢井,每一口呼吸,甚至都不再有温度。
梅亦皊靠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望向窗外。只要汽车开进司令府的大院,她就能看到,她就会知道,他回来了。
那夜,似乎漫漫长,没有了尽头。她的他,还不曾回来。
身在司令部的周启远,正身披着厚重的军装,在灯下看着地图。宛区和成区相邻,而燕区现在已经收复了宛区。就连现在宛燕大军打的旗号,都是为胡一平报仇。鹿子鸣这个老狐狸,终于要把矛头指向周启远了。
周启远放下手上的钢笔,对立在一旁的冯岱峰说,“备足了军需去宛区边界,这一仗的时间,并不能短了。还有,别处也不能放松。我想鹿子鸣有备而来,他应该还会联合别系的统帅的。鹿子鸣,他已经藏得不耐烦了。”
冯岱峰马上出去布置。周启远看着地图上画着深蓝色圈的疆土,陷入沉思。
从买武器,到假意卖周启远的面子。从安排杀手在川平开饭馆,到引得周启远和胡一平去饭馆用餐。步步精心,步步深算。鹿子鸣对燕成一战,早就已经筹划良久了。
周启远并不怕鹿子鸣,也不畏惧与之交战。但他总隐隐担心狡猾的鹿子鸣会做出些别的事来,疆土扩张是每系司令都渴望的事。可是,大费周章的鹿子鸣会不会还有不为人知的后招呢?如果有后招,他又意于何处呢?
周启远抬起头来,凝眉细细思索着,不顾军衣已从肩上滑落下去。
冯岱峰从外面走了进来,“司令,已经不早了,您回府上休息罢。您已经两天一夜不曾合眼了。”
周启远哦了一声,问向冯岱峰,“几点了?”
“已经是夜里两点钟了。”
周启远从地上拾起军装来,穿在了身上,“叫车罢,我这就回司令府去。”
汽车缓缓的开动着,周启远坐在车里,才觉倦意阵阵袭来。
车开进司令府的大院时,周启远瞥见亮着暗黄色灯光的卧室,紧绷着的脸温柔下来。她在等着他。
当他的靴声在走廊里响起时,卧室的门一开,梅亦皊已经奔了出来。她压低着声音,扑进他的怀里,“启远……”她的声音满是惊喜,似乎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周启远拥紧了梅亦皊,吻了吻她的头发,“你怎么还不睡呢?”
梅亦皊抬起头来,眼里泛着水意,却展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我想你。”
周启远吻住了梅亦皊的额头,抱紧了她的肩膀,“我也想你。”
周启远拍了拍梅亦皊的肩头,“走罢,亦皊,我好累了……”
两个人说着走进了卧室。
因为他回来,卧室里的灯光才显得暖融融的。因为他回来,她的心不再孤独了。她是上过学堂的女子,最不耻八股书里夫为妻纲的话。可是现在,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他,就是她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