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我们打了这么久的仗,跟洋人干过,跟朝廷也干过。以前老听人说清兵的武器不如洋人的好,但是你们发现没有?清兵的武器绝不比洋人的武器差,一点也不,若是单单以武器论,他们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但为什么清兵在洋人面前只有败退的份,就是因为统帅的原因,清朝将领打仗还停留在传统之上的攻守战,而洋人的将领都已经是熟练的新型战术专家了。”
“所以,我一直怀疑,去年在井陉那场守城战中的清兵指挥应该是郭绍风。我也详细了解过那场战役的始末,发现的确是清兵跟洋人的对抗,再说那个时候绍风手上也没有兵,只有赵志和带过去的一百个他原来的老部下。也就是说,那一仗是绍风指挥清兵干的。”
见张世和邹大宝都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又解释道:“那一次洋人好几次几乎都要冲进城了,甚至都进城了,结果还是被赶了出来,这是什么?你们想想,如果换了平常清兵不早就溃散了,而那一次没有,这就是战斗意志,这种意志都是由军队的主帅决定的,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都没有那样的意志,你们也知道,我所依靠的就是我够狠,够快。但是绍风不一样,你们别看他平常一副吊而浪当的样子,但其实他内心只怕是最坚决的,这是他们最大的特色了。”
张世不知道他说的他们是什么意思,但邹大宝却知道,周凡平指的就是八路军。在那个年代,这是一支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军队。
说到这里,周凡平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忽然说了这么多话,这可不正常啊,看来郭绍风还真的能够影响自己的情绪。他今天的确有些激动,一方面也为郭绍风高兴,他一直担心自己将来该如何面对郭绍风,现在郭绍风有了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势力,那自己也会少了些顾虑。另一方面,心里则有些隐隐担心,照这样下去,当两人不断强大,到最后,只怕免不了两虎相斗啊。
轻咳了两声,对邹大宝道:“大宝,传令三军,加紧整编休整,三天后过河,让我们会一会大名鼎鼎的袁大头,看看是老天照顾他,还是上帝喜欢我。”
当所有人都忽略了杨十三,把房山的这笔帐记在郭绍风的头上的时候,郭绍风他在干嘛呢?
他在睡觉,真的在睡觉,而且睡得还很香。
郭绍几和姚依依在茺山野领转了两天后,终于到达一个小山村,但还是让他很失望,这里的村民太纯朴了,真的太纯朴了,居然没有人知道山外的情况,一个老头告诉他们,这村里已经快一年没有人出山了。接着这老头就把他们领到了自己家里。
这几天来头一次睡得这么安稳,所以都日上三竿了也没有醒过来。姚依依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给郭绍准备的早餐,一张大饼,一小碟咸菜。
见郭绍风还在蒙头大睡,会心一笑,把早餐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坑边,看着心上人的睡姿,心里暖暖的。由其是心里心着那句话,就是几天前天逃命的时候,郭绍风对她说过的只要这一回能留下命来,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她。也许对于郭绍风来讲,那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对于姚依依来说,那则是郭绍风对他一生的承诺,不管将来如何,能听到郭绍风讲那样的话,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手轻轻的抚上了郭绍风的脸颊,因为昨晚疏洗好了,所以脸上本来的胡渣子也刮干净了,只上脸上还有一道伤疤,摸到这伤疤的时候,姚依依一阵心疼,这是前天留下来的,当时他们经过一个陡坡地时候,姚依依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幸好郭绍风一把将她扶住,但他自己则被带下去,滚下了山坡,当他费尽气力爬上来的时候,脸上就多了这道伤疤。所幸的是伤疤并不是很深,只是划破了皮,相信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看到郭绍风眼睛一动,吓得她忙抽回手站了起来。郭绍风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姚依依,道:“你习惯看别人睡觉吗?”
姚依依轻啐道:“谁爱看你睡觉,我是叫你起床,都快中午了,别忘了,这是在别人家里...桌上是你的早饭,快起来吃吧。”
一个翻身下床,顿时觉得浑身酸疼,皱皱眉头,道:“依依,怎么你身上不疼吗?”
“还好,就是有点酸,你不舒服?”
郭绍风揉了揉肩,又敲了敲腿,才道:“没什么,只是这些天可能太累了,这忽然一下子安逸下来,身上自然会酸疼的。”
说完抓起桌上的大饼就要往跟里塞,却被姚依依挡住,“一起来就吃,先去洗洗脸。”
“先吃了再洗吧,我太饿了。”郭绍风央求道。
姚依依差点笑出来,不过马上忍住,道:“快出去洗洗吧,我给你打好水了。”
郭绍风心里一暖,笑道:“有你在身边真是好,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吃就好了。”这才起身出屋洗漱去了。
吃过早饭,其实已经是中午了,不过这个穷山村好像没有午饭这么一回事,要不然他就得直接跟人家一起吃午饭了。
一出屋就看到了一个大嫂,这是这家老头也就是老王头的儿媳妇儿,小贞嫂。老王头的儿子是个大个子,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郭绍风很喜欢这一家人,看样子老王头跟儿子出门干活去了,贞嫂则留在家里看家做家务。
“大兄弟起来了,气色好多了,昨天刚见你们还真是吓了一跳。”贞嫂笑道,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真心的问候。
郭绍风道:“贞嫂,真是谢谢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看我们住在你们家,还得吃你们的,真是过意不去。”
姚依依也过来了,道:“是啊,贞嫂,你们家可真是好人。”
贞嫂道:“看你们说得,什么好人不好人啊,谁还没有个难处,再说你们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就是怕你们住不惯我们这穷地方。”
姚依依走过去,帮着贞嫂掰玉米,贞嫂忙道:“哎呀,不用你来,你们歇着去吧。”
“贞嫂你就让我帮你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可做,再说你可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会,这活我从小就会了。”
看姚依依的确挺熟练的,贞嫂这才不再阻止。
郭绍风一看自己好像变成多余的了,就说道:“贞嫂,你看我能干点什么你就开口吧,白吃白睡的我们过意去。”他说的是真心话,看得出来,这一家人生活并不富裕,现在多两张口,就是凑上一顿也个负担。
贞嫂本来想拒绝的,不过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两位的马还在后面拴着呢,你看我们也没有养过马,早就是是丢了点草...”
郭绍风忙道:“这个我得去看看。”
这家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没有问他们,郭强风只是随意的篇了个名字,自己叫张大山,姚依依是他的妹妹,张依依。至于来历,人家没有问他也没有说。看起来这家伙倒是挺聪明的,或者说也是见过世面的,对两个忽然到来的陌生的居然不问来历。
这绝不是他们不通世事,只要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你问起来也得不到实话,所以他们根本不开口。
晚上的时候,两人跟着这一家人围桌吃饭,这顿饭还算丰盛,饭是玉米加红薯,只有多了一盘兔肉和一盘野鸡肉,这都是王老头的儿子白天在山上打的。一时盛情难却,郭绍风还跟着两父子喝了几杯,是自己酿的米酒,味道很纯,一顿饭吃得郭绍风脸红红的。
酒一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不过郭绍风却很小心,只是说自己两兄妹本来是在京城跟着父亲做生意的,不料八国联军打过来,一家人迁到了山西,前些日子两人想去京城看看情况,不料半路就遇到了洋人,结果东西被抢,两兄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不想却在这山不迷路。
听到郭绍风这么一说,老王头的儿子神情一颤,灌了一杯酒,道:“这些天杀的长毛子。”
他的表现让郭绍风一愣,这不是一个从普通乡下人说的话,因为在这话里面好像充满了冲天的怨气,不由得多了几眼这个不起眼的汉子。
老王头似乎也注意到了,忙道:“唉,有什么办法啊,朝廷都退到西安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怎么办。劫数啊”
郭绍风道:“大叔,你们这儿离房山有多远啊?”
老王的儿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道:“房山,你们要去房山?”
姚依依忙道:“是这么想来着,看这样子京城是去不了了,我父亲在房山有一个世交,想去那里先看看再说。”
老王想了想,道:“那可不近啊,照你们说的,现在大路是不能走了,如果走山路的话,就不能骑马了,如果要走的话,怕得走上个三五天才行。”
老王的儿子忽然道:“这样吧,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下,我明天下山去,帮你们探探情况再说。”
他一说这话,老王和贞嫂的脸上明显的现出担忧,贞嫂没有说话,老王则说:“虎子,你真的要下山啊?”
虎子点点头道:“爹,其实我早就想下山看看了,这回反正也得帮帮他们二位,就右道下山去看看。”
贞嫂抬起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但虎子却看到了妻子的表情,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一路的地形我太熟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郭绍风立马在心里断定,这一家人真不简单,先前自己一直没有注意的虎子肯定不是普通人,虽说从昨天到今晚他一直很低调,但刚才表现出来的气势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所能拥有的。
再仔细的看了看,郭绍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是根那群战士们一样的感觉,立马心里有了数,但也不点破,人家既然不肯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再说自己不也是没有说真话吗。
“王大哥,我看不用了吧,我们住几天就走了,反正不用去京城,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到时候你送我们出山就行了。”郭绍风也不些不想这个朴实的汉子去冒险。
王虎子笑了笑,道:“郭兄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别人看不出来,但瞒不过我,你身上的气质不是一个生意人能有的,你们能被洋人追到这里来,那就肯定是洋人的对头,而且洋人肯定很恨你吧。如果我连你们都不帮,还算什么大清子民。”
郭绍风忽然觉得一阵惭愧,居然用假话来搪塞这家人,道:“王大哥...”
王虎子止住他,道:“我知道,你不方便透露身份,你也不用告诉我,就像我也不会各诉你我的身份,我也知道瞒不了你,不的确不是个普通的农民...至于我到底是什么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很恨洋人。”
郭绍风自潮的笑了笑,道:“真是惭愧,大叔,大哥,大嫂,给你们添麻烦了,实不相瞒,我叫郭绍风,她叫姚依依,我们是从房山而来,跟兄弟们失散了,又被洋人追,一时慌不择路,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你们。”
“你是郭绍风?”王虎子一脸的不相信,道:“你就是那个在井陉败退洋人的郭绍风?”
“王大哥也知道这事?”
王虎子正色道:“你说你是郭绍风,有什么凭证?我如何能相信你?”
郭绍风惨然一笑,道:“我拿不出什么来证明,不过郭绍风现在四面竖敌,哪一方都不会放过他,我冒充他有什么好处?”
老王头和贞嫂一脸的愕然,显然他们并不清楚郭绍风是何许人也,但看王虎子的样子,这郭绍风肯定是一号大人物,否则以王虎子的性子,不会如此。
王虎子盯着郭绍风半晌,道:“什么都可以伪装,你这种从战场之上千锺百炼的气势是伪装不出来的,我信你,郭兄弟,久仰了。”
贞嫂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懂啊。”
王虎子哈哈一笑,道:“你们知道吧,这位郭兄弟可是大大有名失物,当初在京城他可是荣亲五府和安亲王府的座上宾,在井陉城,他指挥神机营和武卫军大败洋人十万兵马,何等的威风啊。”
老王头和贞嫂这才若有所悟,不禁对郭绍风刮目相看,本来在他们看来郭绍风顶多也就是个有点本事的年轻人,但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郭绍风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什么好提的,不过王大哥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王虎子道:“既然郭兄弟都实言相告了,我也不婆婆妈,我原本是紫禁城的三等侍卫,当初洋人要进攻京城之时,我跟兄弟们也是做好了要血战护国的打算,可是没有想到老佛爷一纸令下,居然要退出京城西迁,当时我们这当兵的实在想通。记得撤走的那天,我就各手下一百多号兄弟擅自脱离大队,返回了京城。”
提到往事,王虎子的表情似乎很痛苦,这个郭绍风能理争,当初洋人进城的情形他是清楚的。
“我和兄弟们还有一些义和团,就在京城的里跟洋人干了起来,当时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从一百到两百,最后聚了上千人,但洋人更多,最后顶住了,就边打边退,大街上,胡同里,到处都是尸体,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冲上去根洋人同归于尽。我中了一枪,本来以为死了,结果还是被义和团的兄弟救回来了。”
扒开衣襟,露出胸膛,那有一处伤疤,是枪伤。
“我被义和团的兄弟救出了城,跑到了房山,等伤势好了后,想起朝廷的无能,心灰意冷,就只好回到这里,不想再理外右的锁事...”
说到这里,一个七尺男儿竟泪流满面,泣声道:“不是我们不愿报效,实在是朝廷让人寒心啊。”他这一哭,老王跟贞嫂也跟着暗自垂泪。
过了好一会儿,王虎子才擦了擦眼泪,道:“见笑了,郭兄弟,我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既然你现在有难,我不能不管,等我下山一趟看看情况,你们再离开也不迟。”
郭绍风看了看贞嫂和老王,只见他俩都低着头没有说话,谁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丈夫去冒险呢?便客气道:“王大哥,真的用了,实不相瞒,山外的情况我们还是清楚的,洋人已经占领了房山。”
“什么?”不仅是王虎子,就边老王和贞嫂也是同样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不过继而三人又变得淡然了,这年头,以洋人的气势汹汹,攻下房山也是正常的。
“不过,王大哥你也不用担心。”便把房山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当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房山这个时候早已是墟一片,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因为房山这一次所有人都算在了他的头上,也使得更多的人对他更加的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