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凉。
“阿归姐姐,快出来,表哥说要带我们出去玩!”一大清早,映雪便开始嚷嚷,兴致勃勃地跑进弋缈的房间。
“姐姐,快点。”弋缈无奈,每次出去玩之前都这么精神十足,等到回来…
映雪的出现,的确给她的生命,增添了几分活力。
“咦,姐姐,舞儿呢?”
弋缈环视屋内,道:可能…还在睡吧…”心虚地拉着映雪走出屋内。
映雪拉着弋缈跑到院内,对院中之人大喊道:“表哥。”语气中是难掩的开心。
安洛灏一袭玄衣,已在院内等候多时。
看到她们出来,安洛灏微微一笑道:“我们走吧。”
门外,几名马夫牵着马早已在这里等候,映雪见状,掩不住心里的激动,道:“表哥,我们去赛马?太棒了!”
安洛灏笑笑,回答说:“嗯”
“那我们走吧。”映雪说完,迫不及待地策马而去。
安洛灏转身,对弋缈说:“阿归,我们也出发吧。”
弋缈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想去了,安大哥,你和映雪去吧。”
安洛灏微微蹙眉,问道:“你…不会骑马是吗?”
弋缈点点头,心里正想着:我都是飞的,怎么会骑这个。便被安洛灏一拉,跃到马上,被安洛灏揽着。
“坐好了。”未及弋缈反应,安洛灏已策马,向映雪的方向追去。
待反应过来,弋缈的脸微微发红,身体不敢轻易动弹,心里却渐渐暖和起来。
千年前,也曾有这样一个人,即使自己不知对他何种感情,但在他面前,隐隐有些小女儿姿态。
弋缈稍稍侧头,看着安洛灏的侧脸,像是与记忆中的那人融合,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仿佛感觉到,一千年来,这是第一次,她离他如此之近。
晴阳正好,草色遍布,清香弥漫。
远离城中的草原上,渐渐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表哥,不是说赛马吗?怎么是在这里散步啊?”映雪看着安洛灏,沮丧地说道。
看着映雪的神情,安洛灏心里一软,宠溺的摸摸映雪的头,道:“别着急,一会儿就去。”又对弋缈说:“阿归,你在这里等我们,我们不会太久的。”
“嗯。”弋缈点头回答,目送他们策马而去。
弋缈看向四周,一望无际的草原,唯有她一人与身影相伴,再无其他,心变得落寞起来。
“主人!”熟悉的声音传进弋缈耳中。
听到声音,弋缈一愣,转头看向突然冒出来的愤怒的舞儿。
“主人你怎么变得这么坏,是不是不喜欢舞儿了,还把舞儿的灵力锁起来,呜…”舞儿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抹抹脸,满是委屈。
“主人还骗舞儿说他不是那个人,舞儿都知道了。”
弋缈听着舞儿的话,在心里感叹。
早知道就晚再叫你修成人形了,好烦呐…
“舞儿,别哭了,是主人不好…”弋缈安慰道。
舞儿马上停止再哭,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弋缈:“那主人陪我去玩好不好?”
弋缈思考片刻,望了望他们走的方向,说:“嗯。”
荥城城内。
“舞儿,我们去哪?”弋缈一路跟着舞儿,舞儿却把她带回了城内。
心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弋缈脚步越来越缓慢,不想再继续前行。
“主人,我做错了一件事,你原谅舞儿好不好?”舞儿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嗯?什么事?”弋缈问舞儿,十分疑惑。
舞儿抬起头,向旁边看去。
弋缈转头,随着舞儿的目光,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夏侯宸。
“阿归…好久不见。”不远处的人目光温柔,凝在弋缈身上。
弋缈看着舞儿,摸摸舞儿的头:“没事,主人不怪你。”随即转身对夏侯宸一笑,犹如故人的问候,平静无波,道:“夏侯大哥,好久不见。”
夏侯宸微微一愣,周身的空气像是静止一般。
天朗气清,微风拂动。
“阿归,一千年了,你终究还是记起了我。”
弋缈仿佛不愿与来人多言,“夏侯大哥,有人不知道我们来这儿了,告辞。”
夏侯宸一笑,笑得苦涩。“等一下,阿归,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弋缈沉默。
“阿归,夙莫早就死了,他不是他,你醒醒!”夏侯宸激动,用力扳住弋缈的肩膀。
习惯性地拂开他的手,弋缈一笑,笑得刺眼。
“夏侯大哥说笑了,我当然知道莫早就离开了,无事的话,阿归就走了。”礼貌地颔首告辞,弋缈转身离去。
听了弋缈的话,夏侯宸有些无力,道:“还是当年那句话,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我都不在乎…”
弋缈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快步离去。
一旁等候的舞儿看到主人离开,急忙跟上。
“主人…”
他的感情,她永远都不能接受。
……
“主人…你不要不理舞儿啊,主人说不会怪舞儿的,主人说谎。”舞儿举起袖子,向脸上抹去。
弋缈无奈,揪起舞儿的耳朵:“不许装哭。”
舞儿放下手,眨眨眼睛:“那主人原谅舞儿了?”
“嗯,老实交待,发生了什么事?”弋缈蹙眉问道。
“就是…舞儿跑出去找主人,可主人把舞儿的灵力锁住了,舞儿找不到主人,然后,就看到了夏侯宸,主人,他认识我?”
“当然,虽然那时候你还未修成人形,但你身上的灵气却没有改变。”
“然后,我就和他说了这件事,他答应帮我解除封锁,但要把你带到这儿来…”舞儿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弋缈叹息,戳戳舞儿的头:“你呀…”
铃音起,久久回荡着,不缓不急,不休不绝。
有些东西,不是想得到便能得到的,譬如人心。
夏侯宸等了一千年,寻了一千年,最终也只是此生无缘。
一千年前是这样,而现在的一千年后,也是如此。
“师父,你不开心吗?”苒苒偏着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夏侯宸。
夏侯宸扭头,对苒苒一笑,摸摸她的头,道:“苒苒,师父没事,别担心师父了。”
师父,这样的你,怎么能够让我不担忧。
荥城的六月末并不很炎热,轻柔的风中夹杂着阵阵花香。
“师父,我们又要离开吗?”苒苒看师父收拾行装,不禁一问。
“嗯。”夏侯宸面色平静,淡淡说道。
【既然再次的相遇你依旧是相似的回答,那么我,留在你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千年后,你的心里依旧没有我的位置。】
苒苒看着奇怪的夏侯宸,感觉有些不同寻常,“那…我们去哪?”
“苒苒,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师父照顾了。所以这次,师父一个人走。”
“师父是不要苒苒了吗?苒苒长大了,那就可以照顾师父了,不是吗?”再无平日里的玩闹表情,苒苒严肃地说:“苒苒可不可以嫁给师父?”
“胡闹!”夏侯宸大怒,拂袖而去,独留下苒苒一人。
苒苒低下头,再抬起时,早已泪流满面。
想说了多年的话,在说出的那刻,却成了是一个笑话。
【那么多过去,就像梦一样甜美,我宁愿沉浸在我的梦中,至少那样,不会心痛。】
夏侯宸暗暗注视着苒苒,却终是,没有再回头。
没有留书,没有告别,师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个背影都不愿留给她。
另一个清晨,苒苒离去,亲手为她对师父的感情画上终结。
同天,安洛灏收到加急信件,急忙带映雪离开,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悄悄安排,却是意外给了弋缈沉重的打击。
弋缈这才发现,原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各自去走各自的路。
六月末的风凉凉的,弋缈却感觉不到,因为心里,有一个空缺更加悲凉。
即使在人群中,也是孤单的自己,同千年前,毫无分别。
回首望去,荥城便在身后,还有,千年后的相遇,千年来微微的心动,一座城,寄托了太多,给了弋缈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原来,留恋就是这样一种感情,不舍也是如此轻易,因为有了这样的感情,弋缈的生命,才正在悄悄完整,纵使,她只有一生,也足以用一生来怀念!
微风荡漾,淡淡的铃音在周围的空气中跳跃,这次,多了一些从前没有过的奇妙之感。
风拂过,吹起弋缈的耳发,弋缈熟悉的抬手,别在耳后。
简洁的白色长裙,简洁的容颜,不失半分的脱俗,一如初见时的弋缈,独自一人,向着林间小路上走去,慢慢的,被掩盖了身影。
央谨站在城楼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良久,未曾离开。
【天大地大,我遇见了你,可你不愿停留,从此山高水长,一定会有再重逢的那一天。】
六月末的天很高,让人触摸不到,却又触手可及,六月末的风很柔,轻轻吹过心里,吹向早已期待的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