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的这位来自哈尔滨的新室友个子不高,矮而黑胖,活像武大郎。他总是笑眯眯的,但总让徐正感到有些怪怪的。而见面很少的山西室友话不多,文质彬彬。
山西室友课后很少到寝室来,他喜欢在一墙之隔的207寝室聊天、看电视,直到很晚了才回自己的寝室睡觉。这点与自己以前的室友白同学很相似,白同学也是喜欢呆在隔壁“黑皮“的寝室的。
207寝室有一个说话公鸭嗓子的人,这人几乎天天包夜,而且每次包夜前都要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串门喊人一起去。他也多次串门来到208寝室喊徐正和“武大郎“一起去,徐正婉拒了,”武大郎“偶尔会和他一起去包夜。
后来徐正才知道,“公鸭嗓子“和”武大郎“等人都是一个班的,只是”公鸭嗓子“大一时挂了31个学分,注定是得不到学位证了才破罐子破摔。他现在几乎不去上课,白天的任务就是窝在寝室睡大觉,晚上的任务则是包夜玩网游”暗黑“。
徐正很快就发现这位“武大郎“有些怪,他一下了课就窝在自己的寝室不动,从不去别的寝室串门,也几乎没人来他的寝室串门,除了来喊他一起去包夜的”公鸭嗓子“。而且,徐正似乎从来没看到”武大郎“刷过牙、洗过脸。
“武大郎“似乎对徐正很是关心,总是问这问那,什么在哪出生的啊、家中有几口人啊,父母是做什么的啊之类,尤其喜欢问徐正以前宿舍的情况。徐正一开始没多想,总是有问必答。
但很快徐正就发现,“武大郎“这人很霸道。看电视时总是自己牢牢掌控着遥控器,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徐正呢倒是很少看电视,于是乎也就不予计较。但是”武大郎“硬性规定九点钟之后必须熄灯,不能发出响动,这可难为了徐正。徐正是每天晚上都上晚自习的,回到寝室后已经快十一点了,于是只有轻轻地开门,蹑手蹑脚地关门,然后像鬼一样尽量不发出响动地爬上自己的床铺,而且不敢开灯。即使是这样,”武大郎“也仍然经常破口大骂,嫌徐正发出的响声吵醒了他。
但是“武大郎“有的时候上网上到一、两点钟才回来,却大摇大摆地把寝室的灯开得雪亮,而且关门、上床声音很大。戴芳有时候来徐正的寝室看他,“武大郎”的一双色眼就是色迷迷地在戴芳身上打转。戴芳走后“武大郎”就会咽一口口水:徐正你真有艳福,马子条子不错啊!搞定她了没有?语言极为粗俗不堪。徐正是比较有涵养的,他默默地忍受了这一切,没有去计较。
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又一次重重地改变了徐正的生活,事情是这样的:
“武大郎“的抽屉里有一把军刺,一天”武大郎“拉开抽屉找卫生纸,撕了卫生纸后就去卫生间上厕所,抽屉没有合上。徐正看到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军刺,很是好奇和兴奋。徐正是个武器谜,于是便拿了出来随手舞了几下。谁知这被上完厕所回来的”武大郎“看到了,”武大郎“立马拉长了脸:
“小子,你动我军刺干嘛?“
“你抽屉没合上,我看到了便拿起来玩玩,不好意思啊!“徐正赶忙道歉。
“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我早就看出你老小子不正常!“”武大郎“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不正常了我?“徐正也生气了。
“你是不是一直看不惯我,想拿军刺搞我?老小子,不要装,我早就知道你有问题!当初你就是有暴力倾向,和同学打了两场架,迫不得已才搬到这来!我早就去你以前的宿舍调查过了,你多少根吊毛我都清楚得很!“
……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从此之后就又开始了“冷战“。徐正现在开始后悔当初调换寝室的决定太过于草率了。
“武大郎“似乎一心想把徐正赶走,他经常在徐正的背后冷笑,当着徐正的面重重地关门。徐正不理他。有时”武大郎“居然凑到徐正的面前冷笑着道:
小子,这个寝室你是呆不住的,他们两个不都被我逼走了吗?我就不相信逼不走你!……
一天晚上“武大郎“难得地不在寝室,而山西的室友也难得地回来了。徐正和他聊了起来,最后慢慢说到“武大郎”。
山西的室友告诉他,此人性格孤僻脾气古怪,很是专横、霸道,两个室友都被他逼得在外面租起了房子,自己也因此经常不在寝室。而且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此人很是多疑,而且一根筋,颇有些神经质。最后山西的室友说你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好,我们班几乎没人理他。少和他接触少麻烦啊。
徐正谢谢了山西室友的告诫,但很快就发现难缠的“武大郎”是既惹不起又躲不起的。
渐渐地徐正发现自己的床单开始出现大豁口,很快又发展到被子出现豁口,很快连自己的名牌外套也出现了豁口。很明显这是用刀割的,徐正马上就想到“武大郎”和那把军刺。
徐正一开始还不动声色,他只是把这些被割烂的东西拿到裁缝店缝补。但很快,徐正发现刚刚缝补好的又会被重新割烂,而且徐正的一些物品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消失,书本、笔、软盘等开始一件件地不翼而飞……
最后徐正几乎陷于了崩溃。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挥之不去的幻象,一会儿是冷笑的“二百斤”,一会儿是在背后偷袭的“嫖把子”,一会儿是挥舞着军刺张牙舞爪的狞笑着的“武大郎”。徐正晚上连吃三片安眠药都夜夜无眠,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崩溃了,要疯了。最后徐正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搬到外面租房子住。
这个决定已经不仅仅是惊人了,而是相当疯狂。此时是寒冬腊月,兰州的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以下,城中村里有暖气的房子早就被租赁一空。但徐正觉得再不搬出去真要被逼疯了,他在“小灶”旁边寻了一间房子,十一、二个平方,没有暖气,月租金130。徐正执意要搬过去。
戴芳听说后大吃一惊,她说你即使非要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搬啊,现在气温这么低,你搬到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晚上不会被冻死啊!徐正和她说了“武大郎”的情况,戴芳听了后沉默了半晌,长叹了一声,说你可要想好啊。
戴芳帮着徐正把行李搬到租的屋子里。“武大郎”听说徐正要搬走假装大吃一惊,他假惺惺地劝徐正不要搬了,外面晚上冷。徐正没有理他。“武大郎”还装模作样地帮徐正搬行李,这让徐正恶心得想吐!
按照戴芳的嘱咐,徐正去超市了买了电热毯和电热水袋,由于没有窗帘,还把换洗用的床单挂在玻璃窗上当做窗帘。一切似乎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然而徐正太有点小看兰州冬夜的严寒了。那几天兰州刚巧下了小雪,空气极为湿冷。徐正平时在有暖气的桃源公寓寝室里呆惯了,当然感觉不出兰州严冬的威力,但是搬到没有暖气的出租屋里,徐正马上就体味到什么叫刺骨的寒冷了。
由于没有暖气,室内的温度和室外基本一样。而且这个出租屋的门窗密闭性并不好,刺骨的寒风照样可以“呼呼”地灌进来。到了晚上,出租屋里冷得像冰窖一样,徐正把身下的电热毯开到最高档都似乎不起作用。徐正又烧起了电热水袋,但电热水袋时间不长就又变得冰冷了,需要再插上电烧,一个晚上要反反复复烧好几次。
徐正本来就严重失眠,现在加上严寒更是睡着觉了。此时徐正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彻骨的寒冷,寒气是慢慢地侵入人的五脏六腑,人的五脏六腑似乎是一点一点被冻住、冻僵。徐正睡不着觉,只好彻夜点灯,他拼命地看书复习,实在太冷了就停下来搓搓手和脸,把手和脸都搓热乎了再接着看书。徐正只盼望着天快点亮,因为天亮了寒气才会消退;每每听到拂晓的鸡叫徐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漫长而难熬的一夜终于又熬过去了。
徐正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变得十分沉默寡言,而且老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幻觉,觉得别人都在捣自己的鬼,都要害自己。徐正开始有点神志不清起来。
夜晚极度的寒冷和自己的焦虑、抑郁、失眠像条条毒蛇一样交织在一起,吞噬着徐正的健康。终于,在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的前一个星期,徐正得了重感冒,他终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