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那个在此地当老大的人发话了,这事归公公管,他不好插手。家庭矛盾,还是自己调解的好。我彻底绝望了。既然没有回天之力,只有被动接受。
来到这所破学校,我吓傻了。院子里荒草萋萋,都九月四号了,学校工作还没走上正轨,作风可真够拖沓的。哪像我老家,九月一号就正式开课了。
先到校长家见工。这是个枯瘦矮小的中年男人,他女儿边洗衣服边抱怨老爸无能,连洗衣机都买不起。我本来心里就不爽,又见学校这烂样,更是没法忍受。没等下班,我就开溜了。
奋斗了五年,终点又回到起点,白折腾了,我心里那个郁闷呐,真想撞墙死了算了。
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的心境是欲哭无泪那种。作为职业女性,我自强不息,工作中一直很敬业,在哪里都严格自律,树立良好的口碑,可老天对我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一毕业就分配到偏僻的烂学校,没有骄人的家庭背景,我认了。为了提高生活质量,活得更有尊严些,我恶补情商这一课,以微薄的收入巴结讨好那帮贪污腐败的孙子,终于上了一个台阶,公公又把我打回地狱。他儿子一无业游民,我指望不上。他手里有点小权,帮帮我会死啊?
不想回那个陷我于水生火热的家,我骑着车子朝反方向行驶。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哭都找不着地儿。一肚子憋屈使我只想逃离,远远离开这灰色无趣的世界。
一路把连绵起伏的群山扔在身后,我一路狂飙,只有把自己累得虚脱,才能忘掉这甩不掉的烦恼。这有孕的身子,虚弱得要命,哪容得了我飙车。只一会儿工夫,我就撑不住了,坐在山谷里,无语问苍天,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摊上这么个自私冷血自以为是狂妄跋扈的公公,我可怎么活呀?
山谷里静无一人,我想放声大嚎一场,可是一向内敛惯了,怕被人送进疯人院。想痛痛快快让泪水瀑布流,可又发现这痛苦隐隐约约,丝丝缕缕,支离破碎,一点一点吞蚀我的心。
不知道行了多长时间,到达老同学单位时,她正端着饭盒要去食堂。我心情万分沮丧,哪里咽得下饭。
憋了一肚子苦水,在老同学面前我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心里想,算了吧,即便你承受着全世界的苦,人家未必能理解。痛苦都是自找的,谁让你嫁给这样的人家呢。毕竟是隔行如隔山,这些事情说了她也不会明白。人家可是政府机关养尊处优的公务员,何曾受过这磨难。我就别在她面前现眼了。收拾起痛苦,日子还得照样过。
毕业这五年未曾谋面,老同学除了热情招待之外,我们谁都深入不了谁的内心。我虚伪地客套着,让她以后去我家玩。她说得很直白,有公公婆婆一起住着,她去了会不自在,就不拜访了。她是天生的美食家,向往小锅小灶的小日子,即使离集市超远买菜不方便也没关系。买一麻袋土豆够吃一阵子了。说起自己的生活状态,她显得很苦涩,在人事关系复杂的政府部门就职,给当官的送礼是必须的。这些年她送得很疲惫。
她羞于启齿的事后来有人八卦给我听,我是打死都不信。她那么老实一人,竟然当了小三,害得那又笨又老实的糟糠妻改嫁到深山里,生小孩因为交通不便而难产死于家里。
老同学的单身宿舍太简陋,当不了我的避难所。我只有郁郁寡欢往回颠。远嫁它乡就这点不好,受了憋屈没处诉说。只有自己慢慢把它消化了。
回老公这冰冷的家虽有十二分不情愿,我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不会收留我的,况且工作都调到这里了,想回去难上加难。
公公见我灰头土脸地回来,腆着脸问我吃饭没有,我心里把他凌迟了千百遍,拿他当嗡嗡乱叫的苍蝇,理都不理上楼去了。
回到卧室我插上门,倒在床上两眼散乱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无路可走了,怎么办?不工作饭都没得吃,明天还得去那个烂学校上班。天呐,你杀了我吧,听到那群顽童闹腾,我头都要炸。
肚子饿得乱叫,我爬起来拿两个梨削了吃。我才不做自虐狂,心里不爽就以绝食向对方示威。身体是自己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敌人死磕到底。
老公来到床前的时候已是黄昏。我赌气地把脊背朝着他,至死都不搭理他。他着急上火地问,你中午跑哪儿去了?我跑到你娘家找人,你妈在池塘边洗衣服,听说我找你,她理都不理我。
我拿他当空气,脸朝里紧闭双眼。他把哄我惯用的招拿出来,乖巧地为我削梨。我嘴巴闭得铁紧,不吃也不领情。他没辙了,恶狠狠地替我声讨他老爸,骂那老东西没人性。
看他眼泪婆娑的样子,我心软了,答应明天由他陪着看望我父母,不然他们会记恨他这无辜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