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往上走,好半天才看到象征繁华的楼房。可是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往南走是水泥路,这里冷冷清清,可以跟荒凉的古堡比拼。
我对这祸害不敬业的导游越来越不爽,敷衍塞责,带着我把大街小巷都浏览一遍,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不做一点介绍。仅仅靠我的回忆让它鲜活起来。很小的时候就听村里人说,这里东西超便宜,但我们那里的莲藕拿到这里准卖个好价钱。据在这儿掘到第一桶金的乡亲回去说,此地百姓没吃过藕,更不吃米,看到这些东西直摇头,俺们祖祖辈辈都不吃这玩意儿,鬼才知道怎么个吃法。我们全村人听后无不笑翻。我的好奇心就是被这个笑话逗起来的。稍大一些,三哥为了多卖几文钱,拉着板车日夜兼程来这里卖藕,衣衫汗透着了凉,落下气管炎的病根,更坚定了我来这里看看的决心。生活在狭小的圈子里,我对外面的世界太好奇了。别人提过的地方,我都想去。
打死我也不信传说中的小镇是这衰样。三层楼房和我们镇并无二致,街道是一样的宽度,没什么高明之处。
我的倨傲不恭并没维持多久。面对一座座楼房,自卑感铺天盖地而来。大江南北到处都有楼房,却没有一扇窗属于我。我住的那间火柴盒大小陋室是领导开恩才得到的。哪天惹人家不爽了,一句话就把我扫地出门。想我沈发贞也是寒窗苦读考出来的中专生,算得上小知识分子了吧,在职场辛苦打拼两年,依然是贫无立锥之地,郁闷呐!栖身于闭塞的乡村小学,豁出命来干事业,依然是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多憋屈呀我!万能的神啊,谁能救我于水深火热?
扛着糖葫芦满街乱窜的老人没劲地转悠着。迎面与他碰上,我眼球被扎在稻草上红得刺目的圆溜溜的东西吸住。刨根问底的毛病又犯了。这祸害见我两眼冒绿光盯着那东西不放,体贴地说,我给你买一串。
我立马喊停。这东西没遮没盖在大街上招摇,该有多少灰尘呐。瞧那刺目的红,比血还恶心,我才不吃这不洁之物。
水泥路从头量到尾,两旁建筑仔细扫描一遍,也没看出什么创意。我们折回去,向北边的便道上驶。路旁的村庄鸡犬相闻,家家户户没院墙阻隔,一览无余。一所不起眼的小学坐落在村子西边,破烂的校舍加深了我的抑郁。
参观完了吧?该找个地方吃点食儿了。漫无目的的瞎逛令这祸害起腻,他冲我喊。
仿佛为了给远道而来的游人助兴,从南边过来舞龙的队伍。乐鼓喧天,铿锵有力。听到这乐声,我倍儿精神,指着前方对他喊,快看!
循着乐声往前颠,不一会儿前面便是一大群人。把马路堵得严严实实。街道两旁楼房的窗子里挤满了黑压压的脑袋。表演场地被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震天响的乐鼓声咣咣咣不绝于耳。狂热的声浪牵引着人的心脏跟它一起时高时低地蹦。我被这乐声引诱得心里痒痒,摩拳擦掌要挤进去看。前面是厚厚的人墙,牢不可破。我试了几次都挤不进去。
这祸害默不作声地把车子停稳,然后压住车子的后座对我说,站这上面看吧。
靠谱!我扶着他的肩膀,缓缓上到车座上,居高临下地把人墙里面的表演看得一清二楚。这祸害跟坚守边疆的战士有一拼,稳稳地扶着车子,丝毫不为里面的热闹动心。我心里热乎乎的,多好的人呐,超有奉献精神,真是极品好男人,我的老公就是他了,这辈子非他不嫁。
被他当女儿一样宠着,我心里挺过意不去,便问他,你心里不痒痒吗?我下来让你也看一会儿。
他淡定地说,你看吧,别管我。
瞧,这就是男人!胸怀无私天地宽,给人宁静和温暖。我感动得眼泪哗哗的,硬是把它憋回去了。
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我看见一群男女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油彩,没命地敲击手里的铙钹鼓磬,浑厚的哐哐哐声响直钻入人的五脏六腑。钻在绸布点画成的巨龙下面的剽悍小伙,个个都是古装,随着鼓乐声腾空跃起,然后像波浪一样低下去。十几米长的巨龙上下翻飞,煞是壮观。舞龙的队伍且舞且行,围观的群众五迷三倒地跟在身后,发出阵阵喝彩。
眼看群众海浪一样涌过来,再不挪动就要被冲进深不见底的大海里,我赶紧弯下身子扶着他的肩膀。他一下把我抱到地上,传递过来的是如山的父爱。
舞龙队伍渐渐远去,街道恢复了宁静。这祸害为午餐犯嘀咕,去我外婆家吃还是在这儿吃?
不去,在街上吃点算了。怕见生人,我回绝得巨利索。
说话间到了商场门口。那超炫的商品赚足了我的眼球。虽不是购物狂,拿它们喂喂眼总是可以的。既然出来玩,总要把它和家乡作一比较吧。我激情满怀地邀请这祸害进去看看。
大概怕我相中了某件商品他没票子买单,他果决地拒绝我,你进去看,我留在这儿照看车子。
我逛商场的方式与别的女孩绝对两样。快马加鞭地把楼下浏览完,爬上楼看上面有什么。花花绿绿的衣服炫得我眼晕,两分钟不到,我就下来了。知道自己短的就是票子,再漂亮的衣服看了都白搭,所以我只整体检阅,从不对某件衣服多看一眼。
出了商场,左看右看都找不到那祸害。车子还安然无恙立在那里。我心里犯嘀咕,哪儿去了,被狼叼走了?真是搞笑,说好看车子,却这么不敬业。
正在我急得要贴寻人启事的时候,忽然听见商场里面有人掐架。侧耳一听,正是要找的人。坏菜了,这祸害胆儿也太肥了,大老远跑来跟人掐,不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吗?
我往掐架的柜台狂颠,只听见这祸害盛气凌人地喊,牛B什么呀,你不就是站柜台的吗!走,找你们经理评理去!
柜台里面那小伙子也在喊,爱买不买,得瑟什么呀!买糖我欢迎,找茬,请走开!别在这儿充老大,有钱人多了去了!
?场面异常火爆,再不喊停,血案就要发生。我拉住这祸害的胳膊就往外拖,口里不停地劝慰,你是文化人,跟他掐,多掉价儿啊!
汗!阿Q的精神胜利法被我活学活用了一回。这招儿还真管用,他放弃血拼跟我出来了。边走边苦大仇深地控诉,我招他惹他了?好好地问糖多少钱一颗,他恶声恶气回答我。谁又不欠他的,凭什么这么凶!
我笑着好言抚慰,河南人说话都是这声气,不是冲你好不好?别生气了,人家并无恶意。
他神色平静了好多,捧出一堆糖放我手上,宠溺地说,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