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坐在教室里上课,我心里闹腾得慌,今天的晚餐在哪里?真是抓狂!在城里讨生活,没钱可是寸步难行。听课还得几天才能结束,我朝哪里淘票子去?找何琦美借吧,好几次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旧债未还,没脸再添新债呐。
姐,你有没有钱?堂妹八成拿我当财神了,一见面就攻我的软肋。真想告诉她别这么恶俗,张嘴就钱钱钱的。除了钱我什么都有。烦恼,郁闷,憋屈,不得志,火车皮都拉不完。
混吃混喝都好几天了,总得有所回报吧。我仗义地拍拍胸脯,有我在,钱的事你不用发愁。走,跟姐一起去借。
玉宛跟我特铁,借点钱应该不成问题。她家离这里近,骑车几要三五分钟。
人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家楼下的铁栅门紧锁着,我在下面把十根指头拍断都惊不了她的大驾。嘴巴也没闲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玩命地飙海豚音,还是没戏。我只好歇菜,
驶到庆丰路与北京路相交的红绿灯处,我脑子里灵光一现,何不去王清家看看那祸害在不在。找他借钱是瞧得起他,他巴不得我欠他一大堆,一辈子还不完才好。
OK,就这么着。人啊,就得像我这样坚忍不拔。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
怕堂妹把我和这祸害的破事兜出去,又要遭家人荼毒,到了楼下,我对她说,你在下面看车子,我去去就来。
暮色渐浓,筒子楼里满是饭菜香,把我的胃祸害得抽风一样痉挛。真他娘的饿,谁赏口饭吃,我铁定把他当祖宗供着。
拖着饿软的双腿爬上二楼,我直向甬道深处颠去。正在劈柴的中年男人叫停我,请问你找谁?
真是事儿逼,我找谁关他屁事。忍住一肚子邪火我告诉了他,却有意外的收获。他告诉我王清家要再上一层楼。
连门儿都摸不到,王清知道可糗大了。我这路痴一脸瀑布汗,幸亏灯光昏暗这男人看不见。
?开门的是王清,一见是我他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说起那祸害,他毫无悬念地告诉我他没来。我心里一凉,强作镇定地进屋坐下听他八卦。
他与这祸害从高中开始同学。那时程家还没败,在城里办厂。这祸害不爱在父母身边呆,爱泡在他家。大学两人又是同学,这祸害迷上围棋,荒废了学业,他多次规劝,没用。如今他沦落到这地步,肠子都悔青了,外人面前却不肯承认,他自尊心超强,希望我小心呵护。
不愧是这祸害的死党,自己怜惜还不够,号召我一起来疼他,真是难得。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应该不会饿肚子的吧?我这凡夫俗子算哪棵葱,肚里连食儿都没有,哪有力气保护别人的自尊。
知道借钱又没戏,我失望地闪人。他送我到楼梯口。从亮处到暗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我趔趄了一下。他在一旁喊了声小心,就撤了。
?我刚到路灯下,堂妹便一脸喜气地迎上来问,借到了吧?
我话都没力气说,只是疲惫地摇摇头。
晚餐没有着落,姐妹们抛开这郁闷的话题,策划着如何把漫长的黑夜打发掉。明天将各奔东西,相见都难了。趁离散之前凑在一起好好乐呵乐呵。有人提议去庆丰路的街心公园打牌,于是一呼百应。
来城里都好几个月了,没日没夜地在机器前血拼,还没正经八百地享受过城市夜生活,今晚算是开洋荤了。
庆丰路是整座城市美食及休闲娱乐中心。宽阔的汉江送来习习凉风,有钱有闲者在冷饮摊前悠然自得地啜吸着,爽够了在卡拉OK前嚎几嗓子。大街两旁挤挤挨挨的美食摊前座无虚席,烟雾缭绕的灶前,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巨爽地唱着票子来了票子来了。系着围裙的厨子踏着欢快的节拍轻灵地舞动,各色美食就这样闪亮登场。
花花绿绿的钞票在大街上跋扈地飞,?闪烁的霓虹灯是小资酝酿爱情美酒的温床。酒店里酒肉的腐臭随风送出了金碧辉煌的朱门,太平盛世两眼冒绿光行将饿毙的打工妹闻着它依然饱不了肚子。
看到上次那祸害烧钱的冷饮摊,我心里百般纠结。才几天时间,就由公主变成难民,这落差也太大了。那两天他带着我胡吃海喝大把地造,舞厅饭店音乐茶座,难民不敢想的地方,他都带我去了,好一副钻石王老五作派。如今我身无分文,饥肠辘辘,连猪食都想抢。
花痴的小凤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见了帅哥就狂放电,真掉我们乡下妹子的价儿。见她不敬业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牌友们忍不住要群殴她。她没脸没皮地狡辩,我就爱看帅哥怎么着?咱乡下能看到这么多养眼的极品男吗?他娘的,真是没天理,养眼的都跑到城里来了,难怪以前看到的尽是歪瓜裂枣。
废话!色相多贵,咱乡下人消费得起?不到城里卖个大价钱,过期可是要作废的哦。
经典!这社会是有色吃色,无色吃力。有人附和。
满天都是小星星,我都饿歇菜了,撤,找食去吧!
回到宿舍,姐妹们齐心协力地翻箱倒柜,希望能搜出一顿饭钱。折腾半天,衣袋翻了个底朝天,本着不鄙视小喽罗的精神,分分毛毛加起来才凑了几块钱。这可有十几张嘴,连牙缝都不够塞。管不了那么多,一人一小口,总比没食儿吃好得多。
从难民营杀向大街,我们的脚步一点也不矫健。路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了无生气得跟僵尸有一拼。
路过一家商店,我们用攫取的目光秒杀那超赞的副食。一包饼干要几块,真他娘的黑,还不如抢钱来得干脆。OK,买不起我们躲得起。闪,还不行吗?
庆丰路上的商家约好了跟我们较劲,才多大工夫都蒸发了。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我们傻了,一字排开在街上进行人肉搜索,终于在岔道口逮到一位正在收摊的老板。这可是救命稻草,不能让她跑了。我们蹿过去问,老板,还有食儿吗?
有钱不赚等于笨蛋。盆里还有一些韭菜馅,老板娘忙不迭地答,有,有!然后把灶里的火重新燃着,飞快地擀饺子皮。
我们个个都是饿得眼里冒绿光的狼,能吃下一头大象,只有她一人张罗,肠胃哪等得了。个个摩拳擦掌,对老板娘说,我们帮你包,OK?
以一敌百,独自应对这么多找食的,老板娘有些手忙脚乱。上帝这么热心,她哪有拒绝的道理。
与奸商斗智斗勇的智慧我们还是有的。她不是论个卖钱吗?我们就使劲往饺子皮里塞馅。这样做的结果是,包出来的饺子比老板包的要大N倍,说它是包子更确切些。
看着这些大肚弥勒佛,老板娘心疼得肝儿颤,大声喊停,过了,这样煮不熟!
切!谁信。当我们是白痴呢吧。照她那样包法,我们还没尝到味碗里就见底了。
又来了几个食客,清一色男的,嚷嚷着要几个小菜下酒,一看就不是善茬,老板娘不敢怠慢,鼓捣那些菜去了。
知道惹不起这些大爷,我们埋头苦干,只想快点干掉这些尤物闪人。
?一人十个饺子,还不够塞牙缝。捧着见底的碗,肚子还在喊饿,那哈喇子真叫一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我把银子递给老板他娘的当儿,背后那色狼的贱嘴凑上去就要亲。我拿他当空气,拽上姐妹们狂闪。
饱暖思****,姐妹们开始了卧谈会。小凤开讲荤段子。她家隔壁那对夫妻超搞笑。女人常年在外做妓,老公什么也不做,就靠女人养着。有一天,女人生意清淡,提前收工。回到家看见老公正搂着别的女人干那个,她晕菜了,苦大仇深地控诉,你成天吃软饭做小白脸也就罢了,还在我的床上和这****滚床单,你他娘的有没有良心?
你猜男人怎么说的?他说你在外面卖我在家里买,有买有卖才是和谐社会。
全场笑翻!
雷晕了吧?小凤得瑟起来。
我倒!这对夫妻真是贱得天下无敌。严重鄙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