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洛按照计划,打扮成太监的模样,准备前往致和殿。刚踏出她的房门,就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宫!”秦厚挡在叶紫洛身前,眼神坚决。
“你走开,别拦着我!”叶紫洛压低声音,试图推开秦厚。
“跟我去见一个人,然后再决定您要不要出去。”秦厚说。
“见谁?”叶紫洛问。
“一个很重要的人。”秦厚的语气显得很郑重,不容拒绝。
叶紫洛盯了秦厚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答应下来,“好吧。”
随后,叶紫洛跟着秦厚来到了禁卫军的大本营。因为是太监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穿过营地,走到营地最后的山脚下。
秦厚带着她走进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一眼扫去,除了一张木桌和几张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看起来与这间屋子有些违和。叶紫洛走过去摸了一下桌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的灰,看起来应该空置了一段时间。但桌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是利器所致,有人在这里打斗过,而且并不激烈。左边的椅子却没有灰尘,最近有人坐过?叶紫洛快速观察完屋子,站在原地,等待着秦厚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秦厚拉开那一幅巨大的山水画,露出一个小小的暗门。不出所料,这里果然有机关。叶紫洛忽然很好奇,里面的人是谁?但她不知道,踏进这个门,她的人生轨迹又将偏离。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再走进去一次。
密室里的陈设更简单,准确地说,是没有任何陈设,除了一把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人,头发披散着,头耷拉着,四肢被捆绑着,除了呼吸的起伏,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像一个死人。密室里还有残留的血腥味,叶紫洛一眼便发现了那人手臂上的伤口。
“他是谁?”叶紫洛问。
秦厚走上前,拿出一个小药瓶,伸到那人的鼻下。这是白璟的手法,叶紫洛很熟悉。不一会儿,那人便醒了过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还没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那人便惊恐帝大叫起来。
“住口!”秦厚怒斥道,随后拎起那人的领口,道:“你看清楚,我们不会杀你的。”
那人被秦厚的声音震慑住了,愣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怀疑地看着秦厚,又扫了一眼后面的叶紫洛,随后向秦厚乞求道:“不要杀我!”
“这里没有人会杀你!”秦厚拍拍那人的肩膀,试图让那人安静下来。秦厚的安抚确实起了作用,那人安静下来,再次低下头,口中默念着什么。
“他是谁?”叶紫洛再一次发问。
“他是一个狱卒,天牢的狱卒。”秦厚没有看叶紫洛,而是自顾自地说,“当年霍大人入狱,为他求情的奏折还没有到修南殿,就传出了霍大人自戕的消息。”秦厚的眼圈发红,情绪有些激动,他背过身去,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接着说:“霍大人怎么可能自戕呢?我不相信,暗中调查了这件事。我发现那日在天牢的狱卒,其中几个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就是在那一夜消失的!我知道,这几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便千方百计地寻找。”秦厚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那人身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
秦厚的眼睛里闪着光,指着那人说:“这个人,就是那年的狱卒!”
父亲!这是叶紫洛深深埋在心底的两个字。叶紫洛曾经怀疑过父亲的死,但一直没有实际的证据。她也在宫里暗暗调查过,但是宫人们都表示完全不知情,只道父亲是畏罪自戕。她也去过天牢打探,但也毫无收获。后来,御医馆的事、静贵妃的事都让她忙不过来,便很少去思考这件事。如今,秦厚找到了证据。
“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秦厚对那人说,“如实说,要不然你走不出这间屋子!”
“我……”那人畏惧地看了一眼秦厚,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大笑起来。那人笑了好久,笑得眼泪直流,直到都要喘不过气了,才停下来。
叶紫洛始终没有动,怀疑地看着那人。
“我早就厌倦了每日每夜担惊受怕的日子,就算今日要死在这里,我也不能像我的兄弟们那般死得不明不白!”那人看向叶紫洛,眼神里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感觉。他闭上眼,开始回忆起那段可怕的经历。
“我是天牢的狱卒,一起的还有三个好兄弟,我们常常一起当差。那一天,听说丞相大人入狱了,想见识见识大人物的我们,竟然傻傻地去要求让我们当差。真是太傻了!”那人自嘲地笑笑,接着说,“一切都风平浪静,我们轮着去偷偷看看丞相大人。老三还开玩笑说,丞相大人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跟我们没啥不同。”
那人的眼圈开始红了,脸上开始不自觉地抽搐,扭曲,恐惧慢慢浮现。“那天晚上,皇上突然出现了!我们刚开始还觉得是幸运,不仅能见到丞相大人,还有幸见到皇上。可是,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皇上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公公,后来皇上让我们守在外面,他一个人进去见丞相大人。他们在里面谈了很久,一直没什么动静,后来皇上怒气冲冲地走了。深夜,我模模糊糊地听到牢房里有奇怪的声音,便叫醒老三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人睁大眼睛,满眼恐惧,“我们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逼迫丞相大人吃什么,当时我们吓了一跳,手中的灯掉了下来。灯灭了,一片漆黑。当我们再点上灯时,黑影已经不见了。而丞相大人也倒在地上,我记的很清楚,他的嘴唇是紫色的。”
“我们当时害怕极了,丞相大人死了,我们渎职之罪难逃。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四说让我们跑。然后,我们就连夜逃了,我们不敢回家,只能躲在山上。第二天,老四乔装出去打探,说是丞相大人自戕的消息传遍了。我们一想,自戕,不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么?这样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但是回去自首,罪过也不轻。正在我们犹豫之时,老三脸色苍白地回来了,这个人就是放不下他的媳妇儿,一大早竟偷偷地溜了回去。老三说,我们的家人都死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都傻了,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只有老四是清醒的,他说一定是昨晚我们看到的那个黑影惹的祸,如今回是回不去了,我们必须离开帝都。然后我们就开始逃亡,刚刚走出帝都,便有几个黑衣人前来追杀。那些人武功高强,我们怎么敌得过,他们都死了。我命大,跳崖时被一棵树救了,才苟活到今天。”那人泪流满面,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我们没有去要求当差,就不会如此了。”
“可知追杀你的是何人?”秦厚问。
“不知,但肯定跟那个黑影有关。”那人摇摇头,推测道。
“追杀你的人有何特征?”秦厚又问。
“我记得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纹身,像火焰!”那人肯定地回答,“我掉下去之前,扯破了他的袖口,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黑色的火焰。”
黑色的火焰?好像在哪里见过!叶紫洛努力地回忆,好像在修南殿……是暗卫!是暗卫!她在修南殿里的暗卫身上见过。皇上为什么要派人去追杀四个狱卒?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叶紫洛问。
那人看了叶紫洛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还捡到了一个东西。”
叶紫洛示意秦厚解开绑在那人身上的绳子,秦厚想了一会儿,担忧地看了叶紫洛,还是照做。
那人从身上摸出一个瓶子,递给秦厚。秦厚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叶紫洛。这个小瓶子多么眼熟啊!又是一个画着赛罕的瓶子!又是一个装着毒药的瓶子!
“你从哪里捡来的?”叶紫洛提高音调,问。
“那日,丞相大人死后,我在他的身边捡到的。”那人抹着眼泪,接着说,“我谁都没说,后来才想清楚,他们可能是冲着这个瓶子来的。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那人捶着自己的心口,痛哭起来。
此时,叶紫洛脑中一片空白。她握着那个小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眼泪流淌。是他杀了我父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