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可以说,费雪在这一领域中的功绩和他在指数理论领域的功绩有关。当他研究后者时,距卡里大约已经有一个半世纪,或者距弗里特沃德有将近两个世纪了。前人就这一学科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费雪的贡献一方面是系统化,另一方面是合理化,那就是建立了指数应当满足的许多标准。他在成本和收入原理上也是同样进行研究的。从这些概念所要实现的目的着手,他合理地求出了关于财富、财产、劳务、资本和收入等的一套定义。这一套定义由于符合了一个合理的纲要而显得新颖。其结果并不是令每个人都满意的,但它是一个重要的、有示范性的理论,尤其是它引起了现代理论对于存量和流量的差别的重视,同时它也引出了以下定义:净收入=可实现收入-资本的贬值(或+升值);每个词若是按照费雪的术语来看的话,则这一定义是和人们讨论很多的“储蓄不是适当的所得税对象,或征收储蓄税会引起重复课税”这种主张相联系的。
最后,这一作品扫清了向利息理论前进的道路。当然,它所涉及的原理是庞巴维克欧根·冯·庞巴维克(1851—1914),也译为巴维克。奥地利经济学家,奥地利学派经济学说的全面发展者。——译者注的,或者,若是你愿意这样理解的话,是杰文斯的。但为了得到这本书所阐述的,关于资本和收入价值之间的关系这一概念,我们只需要观察并分析,弄清楚商业实践的折现过程就可以了。这一关系反过来又揭示出这样的观点:利息不是对拥有生产资料的特殊阶级的回报,而是贴现过程的结果。从逻辑原理上说,这种贴现过程普遍适用。像“土地的地租”和“资本的利息”不应当等同起来这样的问题,尽管马歇尔没有用许多话把它叙述出来,但他不仅已经认识到它了,而且他的准地租概念指向了这一方向。阐述了它的一切含义,并在这一基础上建立自己结构的是费雪。
四
这样,由于《资本和收入的性质》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价值与价格理论之数学的研究》的姊妹篇,所以《利息率》(1907年)是两者的产物。他当然也是《增值和利息》的产物。他在1930年发表的《利息理论》中又做了一些修改。就它自己的结构范围内的完善程度来说,《利息率》是一部非常精彩的作品,是利息文献中最高的成就。第一,这一作品是数学方法的杰作。它教导我们如何既满足专家又满足一般读者的需要。它没有把数学赶到注解或附录中去,并且教导我们如何运用适当的摘要和能说明问题的例证,它还引导外行人通过简要的概述和细节的描述,从基本原理中得到重要的结论。据我所知,还没有其他作品能够做到这一点。第二,这一作品显然有些部分是属于计量经济学的。把它和任何其他关于利息的理论进行比较,就可以看到它们之间在这一点上的鲜明差别。第三,该作品几乎是一个完整的有关资本主义过程的理论,展现出了利息率和经济体制中的其他因素间的相互依存关系。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进一步说,众多因素相互影响,围绕着这种理论的论据得到了强有力的证实:不耐心(时间折扣)和投资机会(边际收益超过成本率)。这本书是“为纪念约翰·雷和欧根·冯·庞巴维克欧根·冯·庞巴维克(Eugen Bohm-Bawerk,1851—1914),奥地利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家,奥地利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译者注而写的,我在他们建立的基础之上经过努力而有了建树”。确实是这样。但并非每个人能够这样想,也不是每个人都肯在原则方面否认自己的创造性。在这里,让我们对费雪的品格表示敬意,但同时也要承认他在这些基础之上所建立的结构的创造性。
这一作品的核心是第三部分,它极其清晰地实现了下列主张所包括的内容:利息理论实际是和整个“价值和分配”理论完全一致的;利息并不是工资、地租和利润之外的另一种收入,而只是总收入中的一个方面。为了不懂数学的读者的便利,第二部分重述了相同的观点。第一部分把这一理论与《资本和收入的性质》一书中所发展的概念工具联系了起来。第四部分是一些较晦涩、难以理解的理论的集合,它包含了重要的第15章——与第21章相比,这一章是全书讨论的真正的概要——以及引入注目的独创的第16章,在第16章中,费雪开垦了一片天地;第19章表述了同样具有创造性的统计工作的成果。这些都是精华,而且其中极少有糟粕。
各种可以选择的交替利用的收入之间的选择原则,大体上是一般经济分析的枢纽,从这个意义上说,费雪的利息分析基本上是收入分析。这一收入分析基本上是通过真正的实物来表达的,从总体上说,货币因素被看成及时转移收入的工具,而不是被当做流动资产。任何愿意这样做的人,都可以把后者插入,对于其他的,如果我们选择费雪的著作作为我们自己的基础,我们将会走得更远,但是在这一点上还没有取得多大的进展。
五
完整的经济理论已在《利息率》一书中得到了部分解释或部分描述,货币理论的所有要点都体现在了这本书中。但是像大多数伟大的体系创建者一样,费雪虽然具有一个堂皇的中心理论,但他感到有必要通过这个中心来研究货币问题。在《货币购买力》中他做了这一工作。让我们首先看一看这一作品的显著的历史意义:它是费雪在计量经济学方面的另一个伟大的探索工作。这是他关于物价指数的早期作品。这里出现了他的交易量指数,以及在当时是全新的其他方面的创造,其中有他的天才的估计货币流通速度的方法。同时,他也精心地做了对于结论的统计检验。这一切研究成果都属于早期计量经济学作品中的经典之作。但是真正重要的是,这本书的整个论证都是和统计应用可能性这一标准相联系的,它避免了不适合于统计计量的任何概念或主张。不论是好是坏,费雪再一次把他的旗帜固定在了计量经济学的旗杆上。
说明这部作品是货币的古典理论和现代理论间的重要环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如他一贯的做法,他宣称这本书中没有他新创造的东西。这本书是献给纽科姆和可以想到的其他先辈的。这本书的第4章、第5章和第6章,作为核心却不只是一种综合而已。毫无疑问,费雪接受了在当时仍然很新颖的银行信用理论,指出了在银行信用周期中利息率的杠杆作用;他明确地承认速度的变动性——必须记住:不变速度这种假定曾经被认为,并且即使现在有时也被认为,是“旧的”货币理论的主要特征和缺点。他对于有助于决定购买力的许多因素(其中有些合并于“生产和消费的条件”这个分类之下)都给予了适当的考虑。所有这些并不等于将货币理论与价格和分红理论完全合为一个整体,更别提与就业理论合二为一了,但它构成了货币和就业之间的进身之阶。
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货币的购买力》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除了把它看成受到赞扬的、最古老的旧的数量理论的另一种表述外别无所见,而且认为在很久之前,它就变得过时了呢?答案很简单:因为费雪曾在序言中这样说过,以后在许多关键的地方也重复过。而且这还不是全部。他把他的精力都放在对数量理论的结论的研究上,即至少货币数量增加的“正常影响之一”是“一般物价水平确切地按比例增长”。为了这一结论,他放弃了他对于货币数量的变动可能(“暂时地”)对速度产生影响这一事实的肯定,并在后者是一个制度的不变数这种假定之上进行了论证。为了同一理由,他假定存款通货趋向于和法偿(准备金)货币法偿货币(Legal Tender Money),是指依法律规定,可用于在国内偿还债务的铸币或通货。法偿货币具有普遍的流通能力,且不限制其使用数额。债务人提供法偿货币清偿债务时,如果债权人拒绝接受,则会丧失其求偿权利。——译者注成比例地变动。在货币过程中,相互作用的各种各样的因素都作为“间接影响”隐藏在五种因素(基本货币和存款的数量,它们的两个速度和贸易量)背后。他为五种因素保留了“直接影响”物价水平的作用,因此价格水平在其著名的方程式中变成了因变量在函数关系式中,某特定的数会随一个(或几个)变动的数的变动而变动,就称其为因变量。——译者注。他用大量的例证进行阐述的正是这个理论。但他毫不吝惜地把他的所有真正有价值的见解放进了第四章、第五章和第六章,并且把它们仅仅当成发生在“过渡期”中的干扰因素,随意地处置它们,这个“过渡期”就是数量理论“不是严格地正确”时。为了抓住他的成就的核心,我们必须首先丢掉对他和他的推崇者与反对者都很重要,并且他曾经耗费了他大量精力的成果。
但他为什么这样破坏他的作品呢?他的论证虽然在自己看来是满意的,却不能证实他的阐述是确切的(参阅修正版第307页关于1886—1909年的结论)。在《利息理论》及其关于商业循环的一些作品中,他的几个论证是和那些表述相冲突的。我们不能强求他的理论或任何数量理论,通过严格解释作为一个均衡问题而被利用,并像马歇尔的长期趋势模型那样有效。因为根据费雪自己的说法,这一均衡不可能通过只是用他的五种因素就能充分解释的一个体系来实现。由这些因素可以归纳出这种均衡,但该均衡无法由这些因素得到“因果式的解释”。另外,他年复一年的运用交易方程式,而且肯定习惯于不均衡的情况了。我不能不认为这位学者是被改革者误导了。他对“补偿美元”寄予厚望。他的改革热情被充分调动起来了。为了使反对他的人信服,他不得不简化其稳定购买力的计划,不得不简化其科学基础。这也就是他后来的想法:“发行货币”和“美元”。为了对这个在我看来总是一个谜的问题提出我自己的解决办法,这些解释就够了。我不想再进一步研究经济学家的改革运动这一课题。但是我还是要问一下读者:暂且不考虑其他的情况,单单从这个事例中,费雪自己,或经济学,或老美国,或全世界究竟从这一改革运动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六
货币改革者也同样诋毁费雪对商业循环研究的贡献和实际的价值。但就这些贡献本身来说,它们要比我们大多数人所意识到的重要得多。它们再次成为计量经济学研究的典范,并且影响着它的标准程序的发展。从这里可以看出费雪的计量经济学具有明显的动态的性质:其1925年的著作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明显的动态模型,那是在这种模型还没有十分繁荣的前几年。最后,费雪凭借令人赞赏的直觉,将循环运动的一切比较重要的“启动装置”列举了出来。只要弄清楚它们的操作方法,就能产生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明纲要。
但为了认识这一点,我们必须再进行一次“剔除虚假表象”的处理。“启动装置”并没有处于它们所属的位置,荣誉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得到的,它们都被写进了第四章。在开始部分,我们看到的是过渡负债和它的收缩过程“几乎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或者换句话说,所有的东西都被变成可以机械控制的表面现象,结果是费雪实际上对用于各种实际历史事件的术语——“周期”的使用持反对意见(第58页)。伴随着价格水平的上升和下降,债务的膨胀和收缩也使我们在货币改革中再次陷入困境。这也正是费雪在其著作中真正感兴趣的主题。这时,“补偿美元”虽然仍被推荐,但未受到很大的重视。他不像我们在《货币购买力》中所看到的极力主张这一特殊计划那样,在《繁荣和萧条》的第三部分里,我们可以找到关于货币控制手段的简单而通俗的概述,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会遭到哪一个经济学家反对的观点,而它实际上却囊括了所有“通货膨胀”政策,这些政策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或被采纳,或被提及。我不会贬低费雪写在书里的任何成果,也不会对他的才智表现出怀疑,与此相反,考虑到发表的日期,我认为他应当享受到比他已经得到的更大的荣誉。但我愿意着重指出,这不是这本书的唯一优点,在不完善的简略概述后面,出现了一些更大的和更深刻的东西,虽然论述得还不完全。
七
《价值与价格理论之数学的研究》、《增值和利息》、《资本和收入的性质》、《利息理论》、《货币购买力》和《繁荣和萧条》就像是未经修葺的一个大教堂的圆柱和弓形结构,它们属于建筑师从未将其作为构造单位的壮丽的结构。从坎提农开始,经过亚当·斯密、J·S·穆勒和马歇尔,经济学的领袖人物通过系统化的论著给他们的时代及后世留下了深刻印象。费雪从未这样对他的思想详加解释,这个忙碌的斗士没有时间理会这些,虽然这是让他的美国经济学同行追随他的唯一方法。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他没有创立学派。他有许多学生,但没有门人。在他的改革运动中,他和许多派别和个人协力合作过,但在他的科学工作中,他几乎是孤立的。因此,他必须在不具备学派创始人所拥有的一切有利条件的情况下奋斗,这些有利条件包括后人对学派创始人的每一句维护、解释和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李嘉图主义者、马歇尔主义者和凯恩斯主义者,而没有费雪主义者。对目的如此单纯、如此获得广泛社会认同和如此无条件地信服于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口号——稳定化——的人来说,他一直站在潮流之外,总不能使与他同时代的人或当时正在成长的一代信服。但这些圆柱和弓形结构本身将会站得住脚,并且在历史的尘埃掩盖了统治今日世界的思想的痕迹后,它们依然会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