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丁零牧民部落,一辆马车。
一个衣着华丽的身材瘦小的年轻人,年纪二十七八,怎么看都不像是牧民。对面坐了一个衣着更加华丽身材高大却异常肥胖的五十来岁的老年人。
听了吼声,年轻人勃然变色,对老年人道:“大王,好像是汉话,他们不是鲜卑人。”
老人毫不在意,淡然道:“那又如何?”
此人,竟然是丁零王。
年轻人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半响,恭敬道:“父王,不是打算和汉人结盟么?如今杀了这些汉人,汉王只怕会怪罪下来,到时候如何共同对付鲜卑人。”
丁零王嗤笑一声道:“我儿,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心狠手辣,今日我便让你看看该如何为王。”然后冷哼一声道,“第一点,这些汉人跑到这里,既没向我们求救,反而屠杀我部落,他们该死。第二点,即使他们想我们求救,没有杀我们的部落,他们也得死,我们不杀他们,鲜卑狗也会动手,何况便宜了鲜卑狗。第三点,他们杀了你二弟,虽然我早就想动手了可是没找到机会,我本该感谢他们,可是他们却拿了大周的玉印,他们必死无疑。第四点,最为重要,你记好了,这个天下是用刀说话的,汉人皇帝不会因为这些汉人而与咱们断绝往来,他深受鲜卑之苦,恨不得屠尽鲜卑狗,怎会因这些草民而已咱们翻脸。还有,记得将来汉人那叫做皇帝,不是王,父子之间就算了,在汉地可不要乱说。”
年轻人很是惊讶,细思一会,施礼道:“谢父王教诲。”片刻又道,“父王,既然派了木托大军来此,何苦还要亲征?”
丁零王冷笑一声道:“你与木图略关系好,这我知道,可是你要小心了。木托和木图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手握大军,可是却不服调遣,与鲜卑血战时总是溃退保持实力,必有反意。我在还好,我不在时,你要小心了。”
年轻人冷笑一声道:“无耻之辈,其反叛之心王室上下皆知,他们不动还好,敢动手,正好灭其族。”片刻又道,“可是这和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也不可能收编这些汉人啊?”
丁零王叹口气道:“你还是没明白,刚才我就说了,这群汉人手握大周玉印,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木托既有反叛之心,他又怎能将其交给我们。”
年轻人细思一下大惊道:“难道,父王打算……”
丁零王毫不在意挥挥手道:“正有此意,他们杀了汉人,正逢人困马乏之际,灭了木托,也好为你铺路。”然后叹口气道,“可惜啊,本来以为是鲜卑人,却没想到是汉人,他们应该很轻松拿掉他们,计划要进行更改了。”
年轻人急道:“咱们人数不多,不如暂缓此事。”
丁零王叹气道:“来不及了,我已经散播木托部远征的消息,又命令巴图率大军进攻,只怕现在木托部落已经血流成河了。”
片刻,年轻人脸上煞白急忙道:“父王,如今只有五千骑兵,如何与那五万兵马抗衡!不如回去领大军阻截他们归路这样才更安全。”
丁零王怒道:“蠢货,还没开战岂能言退,大战过后,他们顶多还能剩下四万。而且我看那汉人中也有豪杰,应该不会这么快落败,你还是仔细想想该如何办吧。”
年轻人认错低头沉思。
一盏茶的功夫,年轻人抬头,眼中闪着光彩道:“父王的意思是,只要他们撑过了白天,到了晚间便与汉人谈判夹击木托。”
丁零王笑道:“是个法子,不过如果汉人被杀,或者损失惨重呢?”
年轻人沉思片刻,笑道:“如果汉人被屠戮殆尽,父王就可以直接召见木托。到时候,木托心惊父王来临,不知父王所带军力如何,更兼大战之后军民疲惫,定然觐见父王,到时候要杀要罚还不是父王说了算。”
丁零王大喜道:“不错,我儿有长进。还有一点你不知道,最迟大后天午时,索迟将率领六万大军潜行过来,到时候无论木托还是汉人都是只能是死路一条。为王之路遍地血腥,不心狠手辣害人害己,我儿需铭记在心。”
年轻人低头受教,心道:大哥,大王之位还是我的。
汉人大营。
藩篱已经扎好,围了一个半圆护住汉民,甚至连靠河泥泞之处也安装了木排,各个弓手长矛手遍布大营周边。
这时卢章关羽见阻拦无济于事便领军会合。
刘岚下令,全军集结,卢章关羽护住左右两翼。
丁零大军在距离五里处,停止前进整军列队。
卢章浑身带血来报:“大人,丁零人箭法虽然远远不如鲜卑,可是身材魁梧异常彪悍,我部伤亡三千,击杀对方不足一千。”
刘岚沉思不答。
关羽纵马过来,看到卢章,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沉痛,然后抱拳对刘岚道:“大人,末将无能,未能阻拦敌军,特来请罪。”说着就要下马。
卢章见到,蓦然一惊,也要下马拜见请罪。
刘岚立刻挥手,不耐烦道:“行了,不用如此,报战损情况。”
关羽抱拳道:“大人,我部伤亡三千余,敌军损伤一千余。”
看着伤痕累累的两军将士,刘岚心中悲痛,昨天还三万弟兄,如今只剩下两万四左右,六千军马埋骨此处。
心知此时必须想到办法,不然三十万人也会跟随殉葬。摇摇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情绪甩干净,开始细思如何办。
硬拼是不行的,对方战力强悍,而且人数比汉军还多;躲开倒是可以,但是百姓怎么办;谈判更是不可能,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单纯语言不通这一项就无法进行。
刘岚心急如焚,卢章关羽不敢说话,静等命令。
这时,忽然看见丁零大军下面就食休息,好生狂妄。
刘岚看在眼里狠在心头,蓦然,牙根一咬,只有这个办法了,拼了,希望田畴他们能多支持些时间。
刘岚对关羽道:“中军分出十二个军候平均补充左右两军,然后左右两军分别撤退到大营后侧休息进食,若敌军攻击大营则绕路夹击之;若敌军攻击两军则沿着大营奔走以便大营射杀之;若敌人分兵各击之,则分别向南向北撤退;敌追则绕行敌军后部猛冲敌人中军搅乱敌军阵型;敌人不追则与大营夹击;中军未曾会战,人强马壮,我会领军向北而进,绕行佯作袭击敌军大营辎重,若追敌少则灭之,若追敌多则带他们兜圈子。总之就是一个字,“乱”,扰乱敌军的部署使之不能聚力施为,我想蛮夷之人定然野蛮成性,乱到一定程度,敌军不战自乱。坚持到晚上,大家就有时间重新整备,阿福那边也许会有好消息传来。”
卢章关羽对这个复杂的军令目瞪口呆,搞不明白状况。
刘岚又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两人并不觉得这个法子有什么绝妙之处,未必成行,别的不说,鬼知道单福那边会不会成事,如果不成事的话,明天怎么办,还不如带领军队逃跑,将来再报仇雪恨,不过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罢了。两人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是还是领命行事。
安置妥当,刘岚率领四千大军直接北上。
丁零大军。
木托和木图略坐在战车上面饮酒吃肉。
木图略问道:“阿爹,汉军不过如此,但是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就这么点兵还分兵,北上那几千是要逃跑么,要不要追。”
木托笑道:“我已经派了五千人去追了,不管他们干什么,杀了就是。”片刻又笑道,“听说汉人有兵法传世,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木图略笑道:“不过他们那些马具倒是还不错,刚才我试了试,利于发力,很是方便。”
“不错,说起来,汉人还是很聪明,不过他们又有多少骑兵,现在被鲜卑压的死死的。”木托点头道,片刻,又道,“这种东西要保密,无论如何不能泄露给鲜卑狗,也不能让其他部落知道此事。”
“阿爹放心,我已经传下话了,敢泄密者,杀全家。想来不会有不开眼的。”
“我儿办事,我很是放心。刚才过去那千把汉人如何了,有没有消息传来?”
“目前没有,他们直奔大营而去,想来是要烧毁辎重,不过那里有将近两万人,又有三千人在后面追击,即使能到大营也是必死无疑。”
丁零王马车。
年轻人奇道:“这就是汉人的兵法么,有什么用处?”
丁零王摇头叹道:“兵法还是有用的,可惜兵力不足而且战力相差太远。若是我,便领大军逃匿,将来再报仇雪恨,如今看来汉军首领打算以卵击石,甚为不智。”
年轻人嗤笑道:“这样不是更好么,汉人有智,木托有勇,两军相争,必然死伤惨重。”
丁零王大笑。
此时有侍卫来报:“木托命人驱赶大军,请王上示下。”
年轻人大怒:“匹夫,狗胆。”
丁零王却毫不在意挥挥手道:“后撤二十里。”然后又对年轻人道,“当忍则忍,此时不必与之相抗。要不然狗贼又怎会倾尽全力率军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