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单福若有所思道:“此言概百家华夷论之要,一言以蔽之。”
赵清点头道:“此言鞭辟入里,直指中心。”
赵正道:“此言闻似简陋,然,细思之乃安边之要论。”
房间外有一人道:“师弟好才华,令为兄好生敬佩。”
又有一人道:“子干收的好徒儿,此何止安边之论,实乃定国之策也。”
又一人道:“郭兄过誉。”话虽如此,语气中得意之意却无法掩饰。
说着三人笑着进了房间,正是卢植郭勋以及那名雒阳替卢植送信之骑士。
刘岚大喜,赶忙施礼迎入,房间便显得更加拥挤。单福关羽柳青拜见后赶忙将案几收起来,床榻也抽起来靠在墙上,房间这才显得宽敞些。
刘岚道:“老师和刺史大人怎生过来了?何时来了?”
卢植笑道:“朝堂有点乱,子奇本来也要过来,不过俗事缠身没的法子分身,我只能自己过来,路上正好碰见郭兄给你送药材便一起过来了。至于何时到的嘛……就在你摆你那都尉谱的时候刚到你的窗口,听的有趣便多听了几句,你不会又认为我不合君子之理了吧!”
刘岚想起小时候趣事,尴尬一笑道:“哪儿能,小子已经长大了。既然老师和世叔到了,就待我细细解说此事,然后请两位长辈做主。”
郭勋微微一笑不答话,卢植嗤笑一声道:“既然自认已经长大,你就自己做主,我们事后再做补充。”
刘岚无奈道:“那小子就僭越了,一会可能还需老师帮忙。”
“且听你分说,再看看要不要帮忙。”
此时单福关羽柳青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刘岚居中间靠墙位置面对众人,剩下下众人各找位置席地而坐。赵正兰若孙详三人居于前左,李立赵清居于前右,卢植郭勋单福以及那名骑士居于中排,关羽柳青猴子居于最后排。刘岚看着这个倒锥形坐法,感觉自己像是审案子一般,又忍不住感慨,大汉的律法果然不是盖的,连游侠都知道规矩,可惜没有惊堂木,不然还能过过县太爷的瘾。
刘岚将将印至于案几上,朗声道;“诸位,刚才耽搁了,本将继续。赵清虽然鲜卑后裔,但是在我汉地长大。既然诸位认同本将之言,“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那么是否可以认为赵清是汉人?”
郭勋卢植对视一眼,满是欢喜,如此气度真是不凡,难怪可以搞的鲜卑风风雨雨。
前方五人纷纷应诺。
刘岚接着道:“赵清你可愿为汉人着汉服行汉礼?”
“草民愿意。”
刘岚又对兰若道:“兰若你可知赵清生母现今如何了?”
兰若心头就是一痛,勉强镇定答道:“鲜卑有风俗“父死子妻其后母”,但是赵清母亲本是汉人不同意此事,被和连逼迫自缢身亡。”
赵清听了此言浑身发冷,先是愤怒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身份转变,以后众人不知会如何待自己,可怜一生以报仇为望,自己辛辛苦苦设计杀的仇家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间接害死自己的母亲,此后自己就是孤苦一人,再无血亲,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李立看的赵清这般,怜惜爱妻,但此时不能多加表现,只能暗地里使劲捏了捏赵清的手。
赵清这才清醒过来,惊觉自己居然想寻死,强自定下心神不再思考此事。
刘岚叹了口气道:“人生际遇转承当真不可预料。李立,现在事情已经明了,赵清乃是汉鲜后裔,你可愿继续与他为夫妻,不嫌弃她,不虐待她?”
李立朗声道:“我不管这些事情,我只知道清儿是我爱妻,我愿与清儿共度此生,一生一世相伴直到天荒地老。”声音斩钉截铁。
赵清听言心中感动,鼻子发酸,温暖之意顿生,死死的抓住李立的手。
李立感觉到了,握住赵清冰冷的手,希望能给她传递些温暖。
“赵清你可愿意?”
“草民愿意。永不相负。”
刘岚一看明白两人无碍,又对李立道:“李立,兰若对你倾慕有加,又是忠臣之女,你可愿娶她过门?”
李立满含歉意的看了兰若一眼,对刘岚道:“大人,草民一生只欢喜与清儿一起,心中实在容不下旁人,她对我恩情,只愿用其他方式报答。”
兰若听的此言,如同雷击,虽然已经猜到结果,但现实依然是如此残酷,打的这单纯的女子万念俱灰,毫无生意。
赵正察觉胞姐浑身颤抖,轻轻的握住兰若的手,小声道:“姐姐,你还有我,还有孙伯,不怕,咱们在一起。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咱们是一家人。”
兰若听了此话,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抓住赵正的手,不敢有丝毫放松。
兰若出自鲜卑贵族,平时骑马射箭舞刀弄剑,手力比普通人强了何止半分。赵正文弱书生,身有病疾,此时被她抓的生疼,却不言语,只是面带微笑,满脸幸福。看到了么,爹爹娘亲,我已经找到姐姐了,我们以后会好好活着,定不负清正之名。
刘岚看到两人表现,心中满意,道:“赵正,兰若本是孪生姐姐,可惜沦落鲜卑荒蛮之地,更认贼做父,你可愿原谅她接受她?”
赵正立刻朗声道:“草民愿意。吾岂会嫌弃胞姐,沦落鲜卑时胞姐尚处于襁褓之中,故而认贼做父云云当不得数。吾恳请胞姐认祖归宗。”
兰若的眼泪瞬间又掉落下来,自己一生荣耀转头空,几经波折才终于遇到胞弟,上苍毕竟待自己不薄。
刘岚又问道:“兰若,你可愿回归本族,改回本姓,忘掉前尘?”
兰若立刻道:“草民愿意。”
“那你便随你父亲遗愿,改回赵清本名吧。”
“多谢大人。”赵正兰若孙详同时欢喜谢道。
刘岚又对赵清道:“你本为李成所救,然你与李立二人虽不在五服之内,但同姓者成亲依旧为人所嫌。你又为义士吴仁收养,便改姓吴,而且你蕙质兰心,便名吴兰如何?”
赵清李立齐口谢道:“多谢大人。”
刘岚心道:好了,成功了四成了,就差孙详以及上一代的恩怨了。对着赵清道:“既然你接受李立,那么你父亲檀石槐之仇你可愿意放下?”
赵清急道:“草民惟愿与李立共度余生。我母亲应该是被檀石槐抢走的,檀石槐又赋予我生命,我只是对他无爱无恨。但是和连逼死我母亲,若有机会,愿随朝廷出征剿灭此贼。”
刘岚一听,行了,六成了。冲着赵清点点头,然后看向赵正。
赵正会意,马上道:“吾仇家唯有檀石槐,若牵扯其他鲜卑人,岂不是要屠尽鲜卑方能报仇雪恨。更何况吴兰本为义士,虽为檀石槐之女但吾不会对吴兰怀任何仇恨之意。请大人明鉴。”
刘岚点点头,心道:好,八成了。扭头对孙详道:“老人家,吴兰已经是汉民,上一代的恩怨能否就此过去?”
“若是大人军令的话,草民接令。”
得,很明显李立对檀石槐仇恨极深,即便檀石槐身死他心中的怨念也没结束,恨不得杀尽鲜卑人,对吴兰更是除之而后快,经历那样的情景,估计也没有几人能忘却这段恩怨,不过早年身负重伤,现在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过不得几年这桩血仇也只能随风而逝了。
刘岚暗叹一声,孙详不放弃,吴兰肯定会反击,情敌兰若就危险了,这老家伙怎么就不明白呢,难怪生生把一名武将之子搞的身体虚弱不堪练不得武,得嘞,牺牲自己吧。
“檀贼已死,这桩血仇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大汉和鲜卑的国仇,私下间众人不得寻仇滋事。军令在此,不得有误。”看五人点头应诺,又道,“此事已毕,另外我还有一事。”
刘岚站起身来,对赵正施礼道,“吾名刘岚,颍川颍阴人,家父刘陶为谏议大夫,吾老师卢植为侍中,吾忝为水衡都尉,见令姐后,惊为天人,甚是爱慕,日日思念,欲向贵家提亲,还望家主应允。”
刘岚这番话雷的在场众人外焦里嫩。单福也雷的不轻,原本以为刘岚会认个义姐或者让刘陶卢植郭勋收个义女,哪里想到,刘岚做的这么绝,直接收到房内保护。
卢植也晕的不轻,看着明显比刘岚大十来岁的赵清,不明白怎么回事,晕晕乎乎的就作为刘岚长辈按照礼节正式与赵正交换了八字。郭旭也是迷迷瞪瞪的,搞不明白状况。这两个老家伙都搞不明白,更别提剩下的人了,都按照刘岚的步子,不知不觉之间,省去了所有的步骤直接到了请期环节,就定在刘岚从北疆返回之日起一个月内择吉日成亲。然后各人各自散去休息。
刘岚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了,众人困的不行,知道今天没法出发了,便定为明日出发,打算回屋歇息,先睡一觉再说。
刚躺下,卢植和郭勋以及那名骑士就过来了,刘岚和单福无奈只能强忍困意告诉事情来龙去脉。
卢植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听了刘岚费尽唇舌才讲清楚的故事,走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幸好还记得来此的目的,留了那名骑士协助刘岚,并且送了份地图。
骑士是卢植丛侄卢章,也是卢植的学生,不过自然比不了刘岚这个亲传弟子。擅矛法骑射,熟悉大小杜律。
当天旁晚刘岚睡醒,担心耽误明天启程,便趁着天还没黑赶去铁匠铺取了大剑。
第二天一早,李立猴子吴兰赵清赵正前来送行。李立夫妇打算到南方散散心,顺道去冀州赵飞家里面慰问一下。刘岚送上给赵飞家的礼金,李立夫妇推辞不收。刘岚便将已经硝制过的无头狼皮取出交给李立夫妇,托他二人送去,李立夫妇这才接受。刘岚又问起大熊和李燕的家人,李立指指自己没有说话,刘岚也没有再问。剩下一个猴子跳崖伤了内脏,去了北疆必死无疑。至于其他人更加不能同去。几人辞行,刘岚带着郭勋送的十个人,然后将两狼哄进车里面,自己带上斗笠垂下面罩,领着十四辆马车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