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完全褪下了黑纱,将太阳从云层中拉了出来。
它悄悄穿过云层喷薄而出,最后焕发出勃勃生机,让万物都在瞬间染上朝气。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新透的绿窗纱,照进低垂的纱帐中。
丝缎锦被中此刻正躺着一位昏迷的女子。她安静地沉睡着,似乎已经睡了上千年,仿佛已经变成了雕像。
这是一间雅致的闺房,流水画屏幽,丹霞对妆台。低垂的帷幔遮住内室的一切,外面跨过洞门正是会客的雅厅。
一阵轻柔舒缓的脚步声传来,后面似还跟随着一群人。
“娘娘,她还在睡呢。”
“怎么睡了这么久还没醒?算起来也有三天了吧?”那女子声音温柔,带着一种清透的慈爱。她微微伸出柔荑抚上床上女子的手腕:“嗯,她的脉象已经平稳了。看来受的伤也在恢复中。按理说早该醒来,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到今日还没有清醒。”
正说话间,她身边的紫衣侍女叫道:“娘娘你看,她醒过来了。”
果然,床上本来昏睡的女子此刻微微睁开了眼帘。她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在何方,还弄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醒了?”紫衣侍女轻声问道。
“你……”柳随心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稍微一动只觉得浑身疼痛。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的目光扫向床畔站着的几个女子。其中一位女子已是中年,面目慈祥端庄,一身月白衣衫此刻正用一双温柔慈爱的眼睛望着她。而她旁边站着一紫一红两个侍婢,都是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女,也都带着善意望着她。
“这里,是仙界么?”她迷糊着说出一句话,声音干哑,却惹得三人笑了起来。
“这位姐姐,这里可不是仙界。怎么,你忘了么,是我家主人救了你呀!”紫衣少女说。
“救我?”她一愣,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浮光掠影的画面,顿时浑身一阵僵硬。
她清清楚楚地看着楚向晚从她面前坠落万丈悬崖,消失在她面前。
那么、那么干净的笑啊,悄然的,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向晚!”她大叫一声,推开面前的紫衣少女冲下床去,却在下一刻软倒在地上。
她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又没有吃饭,又受了伤,那里还有力气?
“哎呀!”紫婢和红婢将她扶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上还有内伤未愈,快回床上躺着。”
“不,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她挣扎起来,想起楚向晚有可能还在悬崖下生死未必,有可能还活着,她又怎么可能安心?
“你要找人,总也得吃了饭有力气才能找呀。姐姐,你到了我们碧霞宫,就不用害怕了。凡事都有天母娘娘为你做主的。”红衣少女指了指那中年女子:“这就是我们天母娘娘,你要找什么人,跟娘娘说就是。”
“碧霞宫?天母娘娘?”柳随心一阵困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红衣少女笑道:“我叫红衣,她叫紫衣。我们碧霞宫专门收容天下受苦受难的女人。天母娘娘就是我们的主人。如今你既然被娘娘救了,就有希望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又要找什么人?”天母娘娘将她扶到床上,和蔼地问道。
“小女柳随心,我的一位朋友楚公子被人从云罗山上打下去了,不知道生死。我不能不管他的死活,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她斩钉截铁地说着,一边急切地抓住天母娘娘的手:“如果您能帮我找到他,随心定当铭感五内!”
“原来如此,当日我救你时,你正昏迷在崖上,还被人打伤了内府。却是为何?”
柳随心叹了口气,说起当日的情景,不由心痛交加。
当时楚向晚坠崖,她诈骗黛姬上当,以银簪子刺进她腹部。黛姬受伤狂怒,本来要一掌打向她天灵盖,谁知一个神秘黑衣人出现袭击黛姬,黛姬被那人给引走,而她也因受伤而昏迷了过去。
如果按照天母娘娘的说法,那当时的一切岂不是太让人奇怪了?
“若按照你的说法,有个黑衣人将那女魔头引开,后来我经过那里,刚好救下了你。这一切似乎有些奇怪啊。”
没错,这似乎也是太奇怪了。
那个黑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出手救她?而且天母娘娘也根本不知情。
柳随心一时间只觉得云山雾罩,这里面不知道又隐藏着什么阴谋。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巧合。怎么会那么巧有黑衣人人来救她,怎么会又那么巧她就被天母娘娘救了?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天母娘娘微微沉吟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我知道是谁了。除了他,想必也不会有别人了。”
“娘娘指的是......”紫衣略带疑惑,忽然想到了什么,捂住嘴:“难道是......”
“娘娘,你认识那黑衣人?”柳随心拉住她的手:“如果娘娘认识,随心还要拜谢他救命之恩。只是,我的朋友他......”
天母娘娘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会派人去那悬崖下寻找的。只是过了三天了,不知道他可还能支撑下去。”
“三天?我、我昏迷了三天?那他岂不是......”岂不是必死无疑?在那种情况下,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焉有命在!
“那也未必。也许他吉人自有天相。随心,你且安心在我碧霞宫中住下。这里都是苦难的可怜女子,你可以把她们当成亲姐妹看待。”她转头让紫衣去叫人寻找楚向晚,又叫红衣去端些吃的来。
“娘娘,随心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她想要行个大礼,被她拦了下来:“你看你,伤还没好呢,行这么大的礼,我可承受不起。快躺下吧。”
柳随心想起楚向晚的安危,不由得红了眼眶。他待她如此,她又何以为报?
天母娘娘观察她的神色,摇头叹道:“世间的女子总是为情所伤。料你也不过如此。那楚公子是你的情郎吧。你们因何得罪了黛姬那女魔头,要让她下这样的毒手?”
随心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螓首:“我和他不是……我……楚向晚他是我的恩人。说来可笑,黛姬容不得他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容貌太过秀美,还有就是他是黛姬的亲生儿子。”
天母娘娘蹙眉,惊诧道:“这却是为什么?如果说她嫉妒楚向晚的容貌而下毒手那也就罢了。为何,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下毒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呢?我真是不能想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恨自己的儿子,所以她要杀了他。毁了他的容貌还不够,还要他死。我,我真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她怎么能如此狠心?她怎么能下得了手。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面前跌了下去,轻飘飘的,就好像落叶一样......”她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神色有些几近崩溃的边缘。
“好孩子,别怕,别怕。她会有报应的。我已经派人去找楚向晚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她安抚了随心一阵子,待她渐渐安静下来,才询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孑然一身,已无亲人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好好休息,等有了消息我就告诉你。”
柳随心点点头,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过了一会儿,她吃了红衣送来的清粥小菜,又喝下药,这才沉沉睡去。
待到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
外面似乎有人影在来回走动,她掀开纱帘,见红衣正在和紫衣两人商量着什么。
“紫衣,你们有他的消息了吗?”她急迫地问道。
“随心姐,你别急。刚刚去寻人的都已经回来了。我们在云罗山崖下寻了个遍,未曾见到坠崖男子。也没有看到任何血迹。这两人天气炎热,也没有大雨,想来不是被雨水冲掉了血迹。我看他应该是被人救走了。不然何以没有任何血迹呢?”
“被人救走?”随心微微一怔,当时的情形,实在难以说清。她明明看到楚向晚坠崖,如果真的掉落山崖底部,是不可能没有血迹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说不定是什么人在他没掉下去的时候接住他了。”
“会有那么巧吗?”柳随心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这也太过巧合了。哪里会那么巧就有人在崖底接住楚向晚呢?何况从崖上掉下来那么大的冲击力,一般人根本是接不住的。”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刷白:“难道他被野兽给吃了?”
红衣捂住嘴:“不会吧。如果野兽吃了他,不可能没血迹残骸的啊。我想,他应该没事的。既然没找到他的尸体,那就说明他至少现在是活着的,你也可以安心点了。我想楚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嘛。再说,这世界上也不是没有巧合的事情啊,你看,你不就那么巧得被娘娘救了么?”
“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但正如她们说的,没找到尸体就还有希望。楚向晚也许真的还活着呢。
只是,为什么她总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真的有这么多的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