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孟响跟董旋丰和曾可梵打个招呼,便自己出去散步去了。曾可梵因为要洗澡换衣服,所以便没有跟来。
孟响沿着青石板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村口,他站在那块石碑前,借着微弱的月光,抬手摩挲着碑面上“水月林”三个字,好像能触碰到这块石碑的过去一样。月亮倒映在村前那条小河的水面上,它静静地悬挂在高空,安祥地抚照着整个小村庄。
孟响踏上那座古老的石桥,站在桥边,他向村里望了望,发现整个村子晚上要比白天热闹得多,好像他们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一样。孟响将手轻抚在石柱上,抬头看着月亮,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伯赏伊,你也在看月亮吗?今天的月亮好亮啊,不知道它能不能照到你那里去,若能照到,你也一定在想我吧。”
孟响没有猜错,此时的伯赏伊也正坐在后院里抬头看着那轮明月,她黯然神伤地对着月亮说道:“孟响,我总感觉你跟我一样也在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好亮,不知道它能不能照到你那里去,若能照到,你一定也在想我吧。我不再岂求能与你共度良缘,只盼你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这样我便会心安。”
孟响的心有点疼,莫名其妙地疼,以前伯赏伊一哭,他便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现在她在哭吗?”孟响捂着胸口想。可是就算知道她在哭,自己也一样束手无策,想到伯赏伊都不愿意出来见自己一面,孟响的心更是酸楚难奈,他扶着桥栏,朝那棵大柳树下走去,他想到车里休息会儿。
孟响将座椅调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把车窗降下半个,闭上眼睛安静地呼吸着这里干净新鲜的空气。微风轻抚,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睡梦中他又来到了那片竹林,未来之神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这次是真正的自己,不再是小时候的那个他。
未来之神和他站在湖岸边上,望着那片看不到边的湖面,静静地一言不发。
“为什么又带我来这个地方?”孟响扭头看看未来之神,打破沉默问了一句。
未来之神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衣服,依旧保持着那标准的微笑,他不紧不慢地对孟响说道:“无论你长多大,这个地方对你都很重要。所以我会常带你过来,让你不要忘了这里。”
“这个地方我很熟,忘不了。”孟响说:“你很早就一直带我来这个地方,折磨我那么多次,我怎么敢忘呢。”
“呵呵,你能记得当然最好了。就怕你记不起来啊。”未来之神望着湖面,平静地说道:“很多事情,都像这片湖,表面像风平浪静,实际上里面早已经番天覆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响有些不解地问。
“你慢慢会明白的。”未来之神看看孟响说道:“我走了,你也回去吧。”说完他便朝湖面上走去,居然像走在平路上一样,水面没有荡起一丝波纹。
“等下!”孟响冲未来之神喊道。
未来之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背着手看着孟响微笑着不说话。
“为什么这次你要在梦里见我,而不是在现实中呢?”
“我以后出现在你现实中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你现在长大了,自己的判断力也越来越强,不需要我再一一指点,当然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呼叫我,我还是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帮我吗?”孟响有点不舍地问道。
未来之神笑而不语,他没有回答孟响的问题,转身继续朝前走去,望着他渐渐消失在湖面尽头的身影,孟响的失落感犹然而升。
“你不应该这么脆弱。”
孟响耳边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话,吓得他打个激灵,猛然坐起来。他看到车窗外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戴着一个斗笠,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孟响一下清醒过来,他慌忙打开车门下车,隔着车身问道:“你是?”
听到孟响的问话,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孟响仔细瞅着,还是没看清是谁,可能是月光太过微弱吧。
“你到底是谁?穿成这样来找我要干嘛呢?”孟响警惕地问。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摘下斗笠,当整个斗笠被摘下时,孟响有点吃惊地叫道:“孟老板?怎么是你?”
孟江燕没有说话,她抬眼看了看孟响,迈步走向了河边。孟响看到她不理睬自己,便绕过车跟上去,站在了她身后。
“孟老板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来这里找我呢?”孟响不解地问道:“难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孟江燕望着村子,叹口气转过身来,盯着孟响看了良久才说道:“先不要管我为什么来这里,你要先实事求是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孟响有点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她。
“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叫孟印?”
“嗯,是叫孟印,但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从他把我送进天陀寺那天起,就消失不见了。你认识我父亲吗?”
孟江燕抬头看着天空叹息一声说道:“何止认识,我们还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兄妹。”
“兄妹?!”孟响被这个回答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人难道就是我父亲的亲妹妹?我的亲姑姑?这也太……”这个突然降临的姑姑多少让孟响一时难以接受,因为他从来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我知道你有所吃惊,这也不能怪你。”孟江燕说道:“我们孟家是穷奇族里白翅的掌控者,从我们祖先那里一直继承到你父亲那里。本来应该继续这样平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可是寻找黑翅的风波又被掀起来。你的爷爷曾经为了躲避这场无休无止的争夺之战,带着我们东躲西藏,受尽了人间冷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却又轮到了你父亲。”孟江燕有点难过地停顿下来。
孟响听得不是特别明白,稀里糊涂的轻声问道:“你说你是我父亲的妹妹,有什么证据吗?”
听到孟响的问话,孟江燕愣了愣,随后她抓起孟响的左手,翻过他的手掌说道:“现在白翅在你的手上,只有我们孟家的男人才能掌控它,孟家的女人虽然没有掌控它的权利,却可以呼唤它。”她说完便闭眼默默念起咒语来,孟响手掌的白翅和血蔓慢慢从掌心浮出来,最后整个显露在他的手掌上。
孟响看着孟江燕,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里却意外地出现一个姑姑。
“你真的是我的姑姑吗?”孟响有点激动地问。
“没错,绝对不可能错。”孟江燕握住孟响的手,眼里含着泪花,柔情地说道:“至从跟哥哥分开,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先遇到了他的儿子,看来这么多年我没有白在菩萨面前祈求。”
孟响也有点激动的落泪,他握着孟江燕的手,哽咽道:“虽然有点意外,可我还是很开心,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我还能有亲人。”
两个人四目相望,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说。孟江燕看看周围,拉住孟响的手便向村里走,边走边说:“我们不能在村口久留,马上就入午夜了,得赶快回去。”
孟响也没有多争辩,被她一路拉着赶回了茶楼,一进茶楼,孟江燕便将门栓栓好,然后带着孟响去了后面,最后两人进了后院里的一间小瓦房内。
孟江燕打开台灯,警惕地关上窗子。孟响朝屋内环视一圈,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床边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个白瓷茶壶。屋子的东面正墙上挂着一幅观音的画像,深蓝底的底色上用白色线条精准地勾勒出了菩萨的面貌,眉眼庄重,神情慈祥。菩萨的两旁分别书写着“大慈大悲”和“救苦救难”。下面的贡桌上点着两枚酥油灯,供着一碗清水。
孟江燕将斗笠放在床上,叫孟响坐下来,倒了杯水递给他。
“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
“嗯,你爷爷去世后,我便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孟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还有千言万语要倾述,真当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喝口水吧,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孟江燕说。
“姑姑客气了。”孟响不自然地说。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孟江燕噙着泪花说道:“当年你父亲为了能让我和你爷爷不再受黑白双翅之争影响,安稳地过日子,便带着白翅只身一人离开家,从此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今天要不是我在后山的凉亭上被你的神火灼伤,我也还不敢认你,虽然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你像我哥,可我还不敢确信,所以才在晚上去找你。”
“今天是你在后山跟踪我的吗?”孟响问道。
“嗯。”孟江燕慢慢撸起袖子,胳膊上出现一片被火灼伤的伤疤,看得出来还是新伤。
孟响有点心疼,又有点惭愧,他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地,当时我察觉到有人跟踪我,所以就……”
“没事,我理解。”孟江燕打断他的话。
“那你有没有治疗下?这样下去会腐烂的。”孟响紧张地看着她胳膊上的伤疤。
孟江燕欣慰地笑笑说道:“放心,我们穷奇族的后人还是有些能耐的,我已经上了一些药,等会儿我再上些药,过不了几天全会好起来。”
“嗯,那就好,要不然我得后悔死。”孟响说。
“不要多想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孟江燕瞅一眼窗户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今天刚来一定很累,早点休息吧,今晚你就睡我这里。”
“那你到里去睡?”孟响问。
“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早点休息吧,记得晚上千万不要出来转悠。”孟江燕说完从床上拿起斗笠便起身去开门。
“姑姑……”孟响站起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明天再聊,不急于一时。”孟江燕说完打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