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楚第二十一次想要偷偷潜进城中首富沈员外家中将沈员外独女沈妩鸢带走的时候,是夜,十五,月圆,无星。
月光如流水般铺洒一地,照得地上纤毫毕现,便是落下一根头发丝想必也能够看得清楚,沈员外的公子沈宁河以及城中丁秀才的女儿丁禹便在远处的房顶上看着他。
看他默默的抬头仰望沈府高高的红墙,那墙上月华如霜。
看他无声的为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望向沈府中央一栋小楼昏黄温柔的灯火,以无尽的勇气从身后掏出在城中总共花费五两银子以严格要求铁匠按丁禹家里一些闲书所写打造出来的飞天爪艰难爬上墙头,然后不出任何意外被沈家身强力壮粗通武功的看家护院拉下墙头,暴打一顿,然后“扑通!”一声扔出后门,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又关了。
莫楚趴在地上,身上的新旧伤痕让他觉得很痛,他一语不发的爬起,身形不稳踉跄的站在原地,又往沈府内看了一眼,然后转身。
“他还不放弃。”沈宁河说道。
丁禹神色难过道:“莫楚那个笨蛋,想找人私奔的话,找她不如找我啊,他来找我的话,我就一定会跟他走啊。”
两人站在房顶上,沈宁河一身白衣俊俏,身姿挺拔,长身玉立,丁禹虽是一身粗布衣裳,气质却浑然天成,全城都知道丁秀才生了一个极好看的女儿,美貌冠绝一方,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自丁禹十五岁起,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便是沈家小姐,也无法夺其风采。
同时全城皆知,沈家少爷沈宁河倾慕丁家姑娘。
沈宁河站在丁禹的身边无疑是很相配的,但是沈员外坚决不同意沈宁河娶丁禹为正妻,于是沈宁河至今二十,也未曾婚娶。
沈宁河难过的说道:“不如你也考虑考虑我啊?本公子哪里不比那莫楚强?为你单身至今。”
丁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道:“起码莫楚没有一个攀龙附凤的爹!”
沈宁河想起了自家老爹硬是给他向县太爷家求娶的一门亲事,最迟年底,便要进门,沈宁河顿时无言以对。
沈宁河说道:“世间便是有千种绝色,本公子也只能看见你这一种了。谁叫那夜你让我多看了你一眼?本公子从此便对你这高来高去的侠女稀罕得紧了。”
丁禹悠悠看了他一眼,回忆道:“那夜你从镜花楼出来……”
沈宁河好生狼狈的让她打住,那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一次初遇……与自己所爱之人相遇在烟花柳巷之中……他,衣衫不整。
她,有绝世风华。
不等沈宁河再度开口说话,丁禹轻轻跃起,纤细修长的身形有如一片纯白的羽毛优雅落下,亭亭立在桂树枝头,那枝叶轻颤了两下。
沈宁河仰头叫她,“喂!丁禹!”
丁禹低头,问:“你叫我什么事?”
沈宁河问她:“你不会觉得你站得太高了吗?”
丁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有时候也会怕啊!怕自己会掉下去,但我又知道,自己不可能掉下去。”
“如果你觉得害怕了,仙子你就从树上下来和我等凡人生活在一起可好?”沈宁河没有那等高来高去的本事,于是便只能仰望着天空中的丁禹。
丁禹对他说:“你自己从梯子上下去吧,我要去追莫楚了。”
“别走!”沈宁河将她叫住,问,“天下所有人的轻功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好?”
“不!”丁禹的表情落寞,她低声说道:“可能我的轻功要格外好一些。”
“为什么?”沈宁河问。
丁禹望向远方的黑暗,漆黑明亮的眼中流淌着浓浓的悲伤,似乎就要化作泪水滑落下来,那里是莫楚离去的方向,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言自语的问道:“明天……莫楚还会来吗?”
那语中……满是难过。
甩下沈宁河,丁禹飘然朝着那黑暗的夜色中去,月光如水,对于莫楚来说,不觉其温柔,只觉寒。
这是丁禹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觉得莫楚肯定很难过,莫楚没有办法不难过。
因为莫楚难过,所以丁禹便会很难过。
你的难过,就是我的难过。
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丁禹便找到了莫楚。
他的背后还挂着那根可笑的绳索。
丁禹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他仿佛不知道有人跟在他的身后,或是不肯回头看一眼。
丁禹一句话不说,只是傻傻的跟在他身后。
丁禹的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无奈十五的月色实在太好,便是谁也没有办法无视地上那被拖得有些长的影子。
若要装没看见,便实在有些没意思,那么,便是真正的不想见。
过了很久,莫楚语气恶劣的凶狠的转过头,恶狠狠的咬牙问道:“你跟着我干嘛?!你知不知道一路走来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一个大男人有没有羞耻心啊?啊?!是在期待发生点什么?!你快滚吧!我求你快滚吧!”
莫楚的这些话实在恶毒,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更是恶毒刻薄到了极点,丁禹的表情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但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忍着,眸子里波光盈盈。
莫楚没有什么怜惜的情绪,他知道丁禹永远也不会哭出来。
特别是在人前。
哪怕他们的关系曾那么亲密,也不过能让丁禹在他面前这般咬咬下唇罢了。
丁禹打着哭腔倔强道:“你管得着吗?路在这里,还就你一个人能走了是吗?”
两人对视着,眼神的交锋并不平静。
丁禹倔强,莫楚凶狠。
丁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哽声说:“如果你非要这么凶巴巴的对我,那么起码以前你也不该对我那么好啊!”
莫楚目光中闪过一丝寒芒,露出狼一样的眼神,恶狠狠地道:“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烦人,当初就该让你死在路边也不要去看你一眼!”
丁禹目中含泪看着他,问:“喜欢你就是烦人吗?谁说了我不可以喜欢你,谁又让我们有缘?”
莫楚平静下来,神色冷冷的说道:“随便你怎么发疯,我不喜欢你。”
然后他转身便走。丁禹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