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烈日,独行。
楚君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到哪里。
身遭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烈日永远悬在头顶正中,黄沙也永远是望不到边际,若不是双脚还在不停的挪动,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否也是静止在这画面之中。
饥渴,干热,折磨着麻木的神经,滚烫的热浪炙烤着已经干裂了的口鼻,永远一成不变的景色,让眼睛变得呆滞木然,脑子也开始浑浑沌沌,似乎随时可能昏睡过去。
脚上的靴子已经磨烂,每一步下去,都是钻心的疼痛,佝偻着的腰身,顽固着不肯俯下去。
金色的沙,晃得眼睛生疼,不得不错动一下干涩的眼球,看向无数次带给自己绝望的远方。
“什么?”
不可置信的绿与蓝,出现在视线可及的地方。
忍着干涩,用力闭上眼睛,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再睁开时却发现它还在。
一声嘶哑的嚎叫,榨出体内最后的本钱,手足并用的向着远处的绿与蓝拼命跑去。
胸口火烧火燎的难过,眼前晃动着重重幻影,双脚已经痛到麻木,但这些困难都挡不住追寻希望的脚步。
“再翻过两个沙丘,只要再翻过两个沙丘!”
先是跑,接着是走,最后是爬,那绿与蓝,总算是近在眼前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力撑出最后一下……愕然!
没有绿,也没有蓝,望眼处,仍是一成不变的金黄。
仿佛自天际传来的一声悠悠叹息,抹去所有的挣扎与不甘,闭目颌首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醒来!”
猛然一声断喝响起,楚君竹瞬间惊醒。
“好厉害的幻境!”
劫后余生的楚君竹不得不赞,死的就剩一个内丹了,还如此的厉害,险些就要了自己的小命儿,这千年蜃妖果然是不凡。
而且,哪怕是已经清醒过来的现在,楚君竹也还是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中的招,明明是闭目凝神心无杂虑,怎么就被引进了幻境呢?
这幻境可不比剑冢中的那般粗陋,自始至终,都没觉出丝毫的不妥,若非长眉老祖适时的一声断喝,楚君竹这辈子都别想醒过来。身体无伤,但神魂俱灭,如此手段,想想都要为之心惊胆寒。
“尔等都是亲历之人,已知其中凶险,从今往后,所取种材当以六百年为限,只可下,不可上。”
整个种胎过程,楚君竹都陷在幻境之中,并不知其他,听不懂对长眉老祖的意思,顾长庸等一众剑修却齐齐躬身受教。
有了几分疲色的长眉老祖交代完这一句后,没再搭理楚君竹,直接飞身离开了。
“灰色的?”
既然是剑修,当然要御剑而行,楚君竹好奇的看了一眼,瞧见长眉老祖脚下踩得是一柄毫不起眼的灰色飞剑。
“那是大衍。”
脸色同样不大好看的顾长庸出言释疑,楚君竹点了点,收回了目光。
“你这剑胎已成,不过我也不知其优劣之处,只能靠你慢慢摸索了。”
千年蜃妖的内丹绝对是好东西,但以其培制而出的剑胎,有什么样的优点和劣势,却没谁能说得清楚。毕竟是头一遭,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由楚君竹慢慢摸索。
“随我来,静室已经备好。”
费了好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楚君竹老实呆在剑阁,自然不会再给他接触孟图的机会。楚君竹也确实需要一个静心自省的地方,自然不会拒绝。
“这里是两瓶百花露,每日一滴,可抵饭食,楚师侄安心静修便是。”
“多谢顾长老。”
楚君竹对吃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口腹之欲对他全无意义,只是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吃罢了。如今有了这百花露,省心省事,实在是再好不过,当下便欣然接在手中。
送走了顾长庸后,楚君竹打量了一下自己将要呆上一些时日的静室。
仅能称之为平整的粗石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灰灰的颜色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地面铺着的木板倒还算光滑。地中间摆放着一个草编的蒲团,颜色已成灰绿,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想找一个分心的东西都难,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静室。
轻轻一笑,走到地中间,盘膝坐在蒲团上,沉下心神,开始研究剑胎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楚君竹见过一次蜃妖,确切的说是见过蜃妖的一个幻象,谈不上有什么印象,只觉得其心计相当的厉害,或者说是狡猾,在场的无论是白骨妖君,还是沙魔,都没能辨出幻象的真假,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偷换的真身。
考虑到蜃妖的稀少,自己得的这枚蜃妖内丹,没准儿就是沙海中的那一位的。不知道是遭遇了怎么样的变故,才能让它离开沙海进到中原,又是在如何窘迫的状况下撞上了姜玄,以至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回想起那日戒丘山上,形神俱备的蜃妖幻象突然凭空消失时,白骨妖君和一众云霄阁弟子脸上那错愕惊诧的表情,楚君竹就不觉生出一个奢望。
若是这蜃妖内丹培制而成的剑胎,也能带给自己同样的能力,那可就美了。
遗憾的是,奢望总是奢望,无论楚君竹怎么摆弄,那剑胎总是木愣愣的没个反应,不过样子倒是蛮漂亮的。
原本的识海中,只是一片汪洋,楚君竹知道那就是尚未凝结成金丹的丹液。如今又多了一把闪烁着迷离光晕的长剑,顶天立地大的不成样子。
将心神投注到剑胎之上,试图将它压下,使其沉入丹液之海。按说应该是很轻松很简单的才对,结果楚君竹反复试了十几次,剑胎不过降下了一点点距离。
“这却奇怪了,自己这等修为都使它不动,那些还在化气炼虚的剑阁弟子又如何能行?”
满心不解的楚君竹从识海中退了出来,对着石壁发起了呆。
之前有问过顾长庸,知道剑胎应该是什么样子,自己的剑胎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拥有完整的剑形,细微之处都不见模糊,完全就是极品剑胎的表现。
可就是使动不得,原因何在呢?
静室之中,楚君竹反复思量,绞尽脑汁,使尽办法。眨眼间十几天过去,可是急坏了外面的孟图。
楚君竹进了剑冢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让孟图空有满腹心计,却无从施展,每日里只能跟顾长庸扯来扯去的拖延。
“孟掌门,我已选好了二十八人,由我师叔天缺剑带队,想来那鬼洞再是难缠,也足以应付了。”
“啊,顾长老费心了。”
二十八名蜀中剑修,还有天缺剑姬宏压阵,灭鬼洞满门是绰绰有余,何况鬼洞先前已经折在楚君竹手中十余人,顾长庸摆出二十八人的阵势,多少有些小题大做的嫌疑。
“鬼洞擅使阴毒手段,不知孟掌门可有应对之法?”
大家明刀明枪面对面的话,不用二十八个剑修,十八个就足以解决,但鬼洞擅长的是埋伏、偷袭、下毒和暗算,种种出人意料的手段,让顾长庸多少有些顾忌。
想九黎与鬼洞对峙多年,必然会有相当的了解,所以顾长庸才特意过来征询。
孟图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想要压过鬼洞并不难,但想要灭掉却不容易。”
数十年相争,九黎不止一次的压服过鬼洞,可每次占了上风后,鬼洞就立刻收敛回去。孟图也曾带人进过鬼洞洞窟,结果迷宫一样的洞窟让他吃尽了苦头,晕头转向的闯了三天,不得不灰头土脸的退了出来。
“不瞒您说,九黎的魂煞对付迷宫还是很有一套的,可在鬼洞……”孟图摇了摇头:“方圆数十里的盘蛇岭,估计全都被他们打通了。”
“嘶……这却难办了。”
顾长庸为了难,二十八名剑修是强横,可找不到人有什么用,总不能把整个盘蛇岭都拆掉吧。先不说能不能的做到,单是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天劫就铁定要找上头来。到了那会儿,蜀中剑阁可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笑话。
“他们若是缩在洞里安心当老鼠,谁也没辙。”
孟图的话,顾长庸深以为然。蜀中剑阁一共二三百人,全部出动的话,或许会有希望,只派二三十人,捉迷藏会捉到崩溃。鬼洞的难缠,大大出乎顾长庸的预料,想速战速决,看来是没多大希望了。
见为难住了顾长庸,孟图心中暗喜。
“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昆仑符咒道的索魂符,或者役鬼道的鬼使。”
孟图轻声道出两个解决办法,方向直指昆仑。
“这个……”
顾长庸心中大恨,狡猾的孟图,藏起了楚君竹,他居然还不死心,想法设法的攀扯昆仑,实在可恶至极!
“当然,或许也还有其他的办法,顾长老不妨再多考虑考虑。”
虽然别有目的,但总还是帮自己出头,孟图也不好做的太过,就又把话拉了回来。
“孟掌门言之有理,此事确是匆忙不得,匆忙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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