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茅峰的半山腰,是一处平坦的大广场,用来接待其他各脉弟子的药堂,就设在此处。
楚彦棠一步跃出几丈高,直接就站在了台阶尽头,周围的人纷纷退开了几步,只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过路费,一两。”
楚彦棠扫视了一下那正打瞌睡的七八个人,穿得温暖好看,与周围那些弟子相比,虽谈不上天差地别,但也是富贵了许多。而这些人的左胸口也都绣着‘西冷’二字,的确就是西冷峰外门弟子的标识。
说话的那人久久听不到回答,也没听到钱的声音,从躺着的长椅上爬起来,喊道:“听不懂人话啊还是找死啊!”
楚彦棠看了一眼那人,冷冷的问道:“是谁允许你们在这收钱的?”
那人看见楚彦棠的服饰,有些迟疑,赶忙起身往后面跑,喊醒了自己的几个师兄弟。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像午觉还没睡够,对自己被叫醒有些不爽,叫嚷道:“他娘的,又有不开眼的想找打么!”
楚彦棠看着他,问道:“这里你负责?”
何易江啐了一口,说道:“不是老子,难道还是你啊?”
天弦劝道:“老弟,你没搞错吧?前两天就因为多管闲事,差点出事,现在又来?能用钱摆平的事情,何必动手呢?”
楚彦棠却不停天弦的劝,固执的对何易江说道:“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你在这收买路钱!”
何易江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头问道:“你说啥?我耳背,你凑近些说。”
让何易江没想到的是,楚彦棠竟然真的凑了过去,说道:“我是说,从今天起,你就……”
楚彦棠的话还没有说完,何易江已经抡起了拳头,砸了过来。
在何易江想来,楚彦棠这种入世未深的小毛孩,顶多就是无天境的修为,虽然是西冷峰门下,份属同门,但只是一拳头下去,打个半死,也算手下留情了吧。
何易江身后那几个师弟,正想看笑话呢,但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何易江正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大叫着:“还愣着干啥,快动手啊!”
这七个外门弟子立马抽出兵刃,快如闪电一般,朝楚彦棠围攻而来。
楚彦棠自恃修为,连剑气都懒得用,单凭真气作支撑,以敏捷的身法,空手相迎。
那七人一开始还没明白,只是见这少年腾挪躲闪,上下翻飞,身手十分了得,也看不出是什么修为,以为他只是仗着在凡间学过武艺,所以逞强。
没成想,不过十招的功夫,他们就全被楚彦棠缴了械,一人一拳打倒在了地上。
吃了这一拳头,这些人才惊恐的发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居然拥有远超他们的修为!
楚彦棠看着这些人,刚想说话,却见何易江拿出了一柄钢刀,想要朝他扑来。他冷笑着竖起剑指,一道剑气闪过,顿时,何易江手里就只剩了刀柄。
何易江吓得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剑……剑气,好强的剑气,你究竟是谁!”
楚彦棠得意地说道:“哼!亏你们也算西冷峰的弟子,连我外门老大,楚彦棠都敢不知道,真是找死!”
不过,也不能怪何易江他们消息闭塞,实在是因为,对于少天境以下的弟子来说,西冷峰与鼎茅峰相距太远,来往不太方便,所以,他们都是半年交班一次。这么久没回去,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这一脉,忽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连四大管事弟子都被他打趴下了。
何易江却忽然冷笑了起来,说道:“楚彦棠?外门老大?你也真是会来事,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竟然敢管我们西冷社的事!三师兄已经接到消息,正往这里赶来,你就等死吧!”
楚彦棠根本不在乎这种恐吓,转头看向了汪直和李芳,说道:“摆平了,咱们去看病吧。”
汪直看了眼何易江他们八个,虽然面露忧色,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在李芳的搀扶下,往同庆堂走去。
同庆堂里,人来人往,外面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只是有几个跟在楚彦棠身后进来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似乎是在和周围的人他的英雄事迹。
对这些人的举动,楚彦棠一点都不以为意,他走进了同庆堂,就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这看似规模不大的药堂之中,却内有乾坤,划分出了多个区域,不但有各种售卖丹药的柜台,还有人坐堂问诊,甚至两旁还有卖自制丹药的摊位,显得十分热闹。
汪直已经在排队就医,楚彦棠闲着无聊就想四处逛逛,也好开开眼界。他只是一路走,一路看着那柜台上,一个个青花瓷药罐。每个药罐上都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黑字写着每种丹药的名字和作用,有些还会说明是在什么场合下什么样的人才能使用的。
楚彦棠转了一圈出来,走到了那些摊位前,刚没走多远,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拿着一瓶丹药向他推销道:“这位仙长,我这瓶催炼丹是这一炉里最上等的,对您这样刚入门的弟子来说,简直就是修炼真气时的最佳助手,可以让你的修炼速度快得飞起!只要十两白银一粒,要来上几粒么?”说着,还打开瓶塞,让丹药的清香味散发出来,似乎是想诱惑楚彦棠。
楚彦棠拿出一粒仔细看着,又放回去,摇了摇头,楚彦棠刚走出几步,又有一个清瘦老者挤上来说道:“这位师弟,修行最重要的不是快,而是安全稳当,来看看我这瓶七宝丹,这可是用七种珍贵草药,七种稀有虫兽,更加入七种矿产奇宝,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制,一炉才出七颗!服用之后,不但强化经脉,更加可以保护脏腑,绝对让你的修炼之路,从此平坦……”楚彦棠根本没心思听这老头吹牛,转身就要走,那老头哪肯放手,连忙一把抓住他,说道:“诶,这位师弟,别走啊,绝对最低价!七两黄金一颗!”他看楚彦棠还是要挣脱他的手,只好忍着心痛喊道:“冰点价!五两!再低我就赔本了!”
楚彦棠只好说道:“再低也没用,我用不着这丹药。”
随后,又有好几个炼丹师满脸堆笑的举着自己得意丹药来推销,或是治病的,或是修炼用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但却被楚彦棠一一拒绝,因为他不是来找这些东西的。就在楚彦棠拒绝完这些推销时,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到一旁,轻声说道:“我知道师弟你想要啥!”
楚彦棠一脸怀疑的问道:“嗯?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啥?”
那胖子笑道:“师弟,轻点声,嘿嘿,因为师兄我就是专做这生意的。那些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丹药呢!”
楚彦棠起了点好奇心,便说道:“那你先拿出来让我看看。”
那胖子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粒嫩白色的丹药,得意的说道:“少量高效,无臭无味无毒副作用!这么一粒丹药,磨碎后,可以至少用十次!”
楚彦棠拿起这粒丹药,惊叹道:“这么好啊!”
“这算什么,还有更好的效果呢。这可不是一般的药,不只是能让服用的人催发情趣,更加能让她听指挥,最重要的是,醒来之后,完全不会对药效时间内发生的事有任何记忆!十两金子一粒,好东西要快下手,不然晚了就没有了。我这药可是很畅销的。”那胖子笑嘻嘻的说道。
天弦在楚彦棠的泥丸宫里,听了羞得满脸通红,也没有立马告诉楚彦棠,单是骂了声“杂碎”。楚彦棠看着这胖子脸上洋溢出来的贱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便问了句:“这到底是啥药啊?”
那胖子拍着楚彦棠的肩膀,笑道:“哈哈,这当然是最上等的****啊。”
天弦对楚彦棠说道:“老弟,和这种人渣废啥话?快走吧。”
可楚彦棠毕竟是小孩,好奇心重,不懂什么是****就问道:“****?干啥用的?”
那胖子没有意识到,继续说道:“当然是给女人吃的催淫药啊!让她吃了,就想和你干那事。当然啦,你想要壮阳的,我这里也有,保证你满意!正所谓,一夜御十女,金枪永不倒。”
楚彦棠听到这总算明白了,面红耳赤就要走,那胖子有点纳闷了,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怎么说走就走了。
楚彦棠见那胖子拉着他,不自觉的大声喊道:“我,我不要****!”
同庆堂里不管是卖丹药的炼丹师还是买丹药的弟子,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有认识那胖子的人喊道:“张师兄,你又来卖****啦!也不怕呆会李师兄过来把你抓个正着,拿到师傅那去问罪。”
那胖子毕竟是老手了,也不怕大家笑,拽着楚彦棠,嚷嚷道:“你丫来这碰到啥丹药都推脱不买,那不是来买我的药的是买啥啊?”
楚彦棠说道:“我就看看,不买丹药。”说完,他就感觉,有许多道异样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他只好尴尬的往外走,心想,还是待在外面等吧。
楚彦棠走出同庆堂,来到广场上,忽然听人说道:“三师兄!就是他,来扫咱西冷社的场子!还打伤了我们的人。”
楚彦棠循声望去,只见广场上已经没有人在走动,场中却站了一个身穿火红色锦袍的胖子。这人负手而立,面冷似铁,听人指点后,忽然朝楚彦棠射去一道目光,看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好似雷击一般。
天弦提醒道:“你又踢到铁板了,这家伙不好惹,能躲就躲。”
楚彦棠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他们口中的那个三师兄,忽然双手张开,浮了起来,而他的手中,竟凭空出现了两团火焰。
楚彦棠根本来不及惊讶,那团烈火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他立马竖起剑指,便以一招“道为何物”刺穿了火球。
楚彦棠自以为轻松,高声说道:“这位兄台,咱们何……”
他话还没讲完,就见眼前忽然飞来了一大片火鸦,铺天盖地一般,就要将他吞没。
梁澈蓦地的睁开眼,嘴角挂着微笑,他这一手控火术,岂是萧乾那种外门弟子可以比的,要知道,他可是西冷峰主上官凉宫的亲传弟子!
忽然,剑鸣声起,无数火鸦散落开去,只见层层包围之中,冒出了几道雄壮的剑气,纵横捭阖之下,竟将梁澈的“烟火群鸦”破了个一干二净。
楚彦棠大步走出,手上那柄玄嚣剑,粗犷而霸气,震得众人纷纷退后,让出了更大的地方。他拿剑指着梁澈,说道:“好你个王八蛋,居然出手这么狠,吃老子一剑!”
楚彦棠正要出剑,却见梁澈手诀变换之间,已经重组攻势。一道道流火朝楚彦棠迎面袭去,待到他面前之时,已经成了一条碗口粗的火蛇,张大了嘴,想要将他一举吞下。
楚彦棠瞳孔缩小,退了一步,就听天弦鼓劲道:“慌什么!你手里有剑!”
楚彦棠沉着下来,将手中玄嚣猛地一抛,那玄嚣剑便化作一道黑光,直接没入了火蛇之中。他以剑指遥控,隔空御剑,施展《道剑》剑法,一时间响声大作,梁澈的火蛇就被切作了几段。
楚彦棠朗声笑道:“哈哈,就这么点本事,还做什么内门弟子,把位子让给我好了!”
梁澈冷笑道:“你想要,来拿啊!”说罢,他拍了一下手掌,原本断成几截,正要落到地上去的火蛇,又扭了几下身子,竟变成了一条条小蛇。
那些小火蛇分作两拨,一部分缠住了玄嚣,而另一部分则直冲楚彦棠而去。
楚彦棠往后急退两步,以“万物初始”的剑意,激发剑气,在自己身前组成了一道纵横交错的剑网,将这些火蛇统统搅碎。
玄嚣剑猛的震动一下,逸散出的剑气逼退了周围那些火蛇,便朝梁澈直冲而去。
楚彦棠得意的说道:“嘿,叫我一声师兄,我饶你一条狗命!”
眼见玄嚣快如闪电,梁澈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外门弟子,竟有常天境的修为,你大概是第一个。”说着,他整条右臂冒起熊熊烈火,猛地一击,将玄嚣击飞了出去。
梁澈仰天大笑,双手握拳,整个人一下子就浮到了半空中。之前他一直以为楚彦棠只是修为比他的小弟高一点,顺便还会武术,所以才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现在,他知道,楚彦棠不是玩两下就能压服的了。
楚彦棠一把握住玄嚣剑,正想再度出剑,忽然感觉,周围暖和了起来,初冬的寒冷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他再抬头一看,梁澈浑身上下已经被火包围,尤其是一头长发倒竖起来,上面还有一种紫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模样十分可怖。
楚彦棠却不管这些,右手把剑轻轻一放,掐起剑诀,便在梁澈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梁澈嘲笑道:“《道剑》?希夷微无?真是不自量力!”
他话音刚落,周身便有一道道火焰旋转起来,而且渐渐往外扩散,像是巨轮一般横扫全场,他就是要以这种大范围攻击的方式,将楚彦棠逼出来。
楚彦棠没有现身,玄嚣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梁澈。
梁澈猛的回头,双手夹住玄嚣剑,说道:“在我的火焰之中,任何动作都会引起波动,还想偷袭我?”
就在梁澈想要夺下玄嚣的时候,楚彦棠忽然出现在了他的侧面,一道剑气从他的指尖冒出,朝梁澈猛射而去。
楚彦棠说道:“哼!你也算懂《道剑》?”
《道剑》第八招,与有相利。这一招单纯使出,平淡无奇,可若是作为“希夷微无”的后招,则功效非常,除了能够真正做到攻其不备之外,还能达到虚实结合,里外夹击的效果。
梁澈回头瞟了眼这一道剑气,想要闪避的同时,他稍一松懈,手里的玄嚣剑便脱离掌控,朝他面门直刺了过去。
楚彦棠原本还想让玄嚣剑,只是指着梁澈而已,没想到,玄嚣剑却透体而过,扑了个空,只是刺穿了一个残影而已。
梁澈站到了楚彦棠背后,双手一挥,两道火焰掌劲朝他印了过来,楚彦棠反手接剑,直接一斩,以一道横切剑气,破开了这些攻击。再等他一看,梁澈又到了半空之中,躲过了随之而来的剑气,变换手诀,唤出一道道火焰法术,朝他轰来。
楚彦棠这才开始意识到,梁澈的修为稳稳胜过了自己,至少也有顺天境的修为,只是法术不精,才没有压倒性优势。他心道,不能和这胖子纠缠,再这么耗下去,总会顶不住的,要速战速决才好对付,想到这,他便骂道:“总是玩些小把戏,算什么内门弟子!你这样,就算赢了我,又有什么光彩的,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梁澈满以为不必出全力,但没想到,自己的一轮攻击全部落了空,他也被这种激将法激出了怒火,双手朝天举起,施展出了自己还未完全掌握的法术,天火降世!
楚彦棠横剑在胸前,凝望而去,只见天上那个火人的四周,元气翻滚得极为厉害,忽然,有一个个拽着长长尾巴的火球,冲了出来,转眼间,宛如银河倾泻一般,朝他袭来。
楚彦棠丢出玄嚣,竖起剑指,极力运转真气,只听一阵阵巨响,火球被一一击碎。再看玄嚣之上,剑气四溢,无数剑气组成了一个剑舞轮,将梁澈的法术阻拦在了半空之中。
可是,楚彦棠还是低估了梁澈,他这一招“周而复始”,到底只能勉力维持而已,炙热的火球依然从天上,滚滚而来。
不多一会,楚彦棠就已满头大汗,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可他现在却被这法术死死拖住,想躲也没处躲了。
眼见玄嚣越转越慢,渐渐被无数天火所淹没,楚彦棠心里虽然着急,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他正想询问天弦怎么办,却浑身一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