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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胡子老头

第二天的黄昏,多诺坐在高高垃圾堆上,面朝西方,像是在欣赏五彩斑斓的晚霞,又像是在思考写什么。他的身边散落着三五个正在“寻宝”的穷人。

“小眉毛,你为什么没去参加军队考核。”一个白胡子老头,也不看多诺就问出这个问题。

多诺瞥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搭理的打算。

“唉……可惜老头我七十一了,如果能年轻个四十岁我一定去。”白胡子老头仍然没有看多诺,就好像根本不是在跟多诺说话一样。

这时,白胡子老头似乎捡到了什么,然后不动声色的装进了兜里。

“你相信吗?我曾经是希罗镇的居民,而且很富有,我的父亲是个医生,在镇上我家有间药材铺。十五岁之前我都过的无忧无虑,不过后来我父亲无辜的卷入贵族之间的暗斗,他变成了‘杀人犯’,被指控毒杀了当时镇长,所以我们全家都将被处决,呵呵……真是疯狂的世界。”白胡子老头脸上竟露出了微笑。

大概太专业说话,白胡子老头没留意脚下,然后就被拌倒在肮脏的垃圾中,但他并没有急着起来,而是很惬意的翻了个身,一张老脸上满是笑容:“唉,真是不得不服老啊,走个路都容易摔跤。”

多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记得这白胡子老头的名字叫贝因·怀特,不过又有点不确定,他记得贝因·怀特是个死气沉沉的老头,是那种天塌了都不关他的事人。但是眼前这个自称贝因·怀特的老头脸上笑呵呵的,仿佛对生命有无限的热爱。

“你是怀特先生?”多诺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贝因·怀特。”白胡子老头声音听上去很开朗。

多诺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本来他来想问“你怎么变了”之类的话,不过又想这又有什么奇怪的,人本来就很善变。

“你好像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难倒你不觉悲伤?还是你说的根本不是事实?”多诺淡淡的问了一句。

的确不管从任何角度去看贝因,他的父亲,又或者他的家庭,都是充满悲剧色彩的,既然是悲剧那时述说的人心情应该是悲伤凄婉的,而不是笑呵呵的。

贝因从腰间拿出了一根拇指粗的半截雪茄含在嘴里,这是他一礼拜前在一个垃圾带里找到的,这让有烟瘾的他几度喜出望外。

划了一根火柴,贝因似乎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吮吸雪茄上,然后在深呼吸后他吐出了一股青烟,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真的。我的父亲叫贝朗·怀特,是当时希罗镇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我现在应该坐在摇椅上抱孙子,呵呵……”贝因笑的很开心,表情很也开心,但是多诺却忍不住心头一酸。他能感觉贝因的笑声正在改变,变得凄凉,变得苦涩。

“你觉得不悲伤?是的,我的确不想在悲伤,因为我发现悲伤不会改变任何事,又或者可以说成我已经悲伤累了。”

“累了?”多诺疑惑的看着贝因。他知道人的身体会累,人的心也会累,但他不知道人的悲伤会累。累是种情绪,而悲伤也是情绪,情绪难道也会累?多诺不能理解。

这不能怪多诺,贝因用了几十年才明白的道理,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怎么会轻易的明白?

多诺走了一会神,抬头的时候这个贝因老头居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然后用那双凹凹的眼睛盯着他看。

多诺吓的差点从垃圾堆上滚下去,定了定神,但贝因仍然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多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生出了几分厌恶来,他很不耐烦的语气问道:“怀特先生?难倒我多长了一只眼睛?”

“像,真像,以前你的眼神让我感到熟悉,但是现在你的眼神让我感到亲切。”贝因顿了顿:“几十年前,我也这般大,我也有这样的眼神。”贝因突然眼睛就红了,眼眶中似乎有了泪水,他知道这种眼神经背后的经历。

多诺看着动容贝因,心里却想着这老头是不是得了痴呆症,否则说得话越来越让人摸不着门道?

“小眉毛你很年轻,千万不要认命,失去会让人变得懦弱,就像我以前这样。但是失去也能让人变得坚强,虽然我明白的晚些,但我知道这种坚强会使人变的强大,没有极限的强大。”

这一次,多诺似乎听懂了贝因的话,然后平静的问道:“我们这些穷人为什么要强大?我的结局已经注定死在这垃圾山,然后被秃鹰食肉,被野狼啃骨。”

“不,我的小眉毛,你可以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不希望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决定坚强起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所以现在坚强起来吧!”贝因填膺的说着。

“哼,改变命运又如何?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回来吗,而且纵然得到了一切,还不是要失去,既然这样如果一开始什么都没有,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失去了,难倒不是这样吗?”

贝因立刻反驳道:“懦弱,你跟我一样的懦弱,害怕失去就选择不去拥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还有别的方法……”

贝因想继续说,可是多诺没有给他机会,就这么跳下了垃圾堆走了。

贝因想叹气,想摇头,想抱怨,可最后却变成了苦笑,他自己不也是在悲伤中挣扎了几十年?

这夜,多诺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不停闪着贝因说的话,最后他烦躁的坐了起来,然后决定到楼顶散步。

楼顶很乱,到处都是简易的木板房子,里面有床,有桌子,但房子似乎都没有人,因为哈雷男爵建自卫军的关系,这里的穷人走了近一半,所以农舍就空出了很多,原本住在楼顶的人也都搬进了农舍。

多诺伸了伸手臂,就在他准备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木房子间有个黑影闪过。多诺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呼吸死死的盯着木房子间。突然,那个黑影从木房子间冲出,朝着多诺奔来。

多诺惊慌下后退一步,但不想这一步却直接踩空,这时他才想起身后就是天窗!

“最好就这么的摔死。”这是多诺的第一个念头,但第二个念头却是强烈的求生欲,跟着多诺竟很自然的喊出了“救命”,这让他自己都感觉很奇怪,他曾经一直认为自己是向往死亡。

“小眉毛,醒醒!”多诺迷糊中感觉有只冰冷的手在拍打自己脸。

睁眼的多诺就看到了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还有老脸下的白胡子,“怀特……先生?”

“哎哟,吓我一跳。这么晚你不睡觉来楼顶撞魂吗?”贝因语中有几丝责备的语气。

多诺支起身子,边回忆边道:“我睡不着想来楼顶吹吹风,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然后……”回忆到自己一脚踏空摔落的时候,多诺身体一抖,然后看了贝因一眼:“那个黑影是怀特先生,是怀特先生救了我?”

贝因“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在练习武技,突然听到你喊救命……”说道这里的时候贝因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大概抓住到什么了吧,“你可把我老头折腾掉了半条命,难倒不谢谢我吗?”

多诺郑重的给贝因鞠了躬,但并没有开口道谢,贝因也不在意。

之后多诺转身向南方走了几步,然后他就看到灯火阑珊的夜空,美丽而繁华夜空,那里就是希罗镇。

“真是美丽的地方!”贝因走到多诺的并排。

“你是不是很想回到那里。”多诺并没有因为贝因救了自己而对他很客气,因为在他内心的深处还有怪他的意思,如果他不出手相救,说不定自己已经解脱了。

“当然想,但只会想里面的食物。比起那外表美丽的城镇,我更喜欢这个垃圾村,虽然这里贫穷而且时常有暴乱,但比起那城镇里看不见的勾心斗角这里反而更让人安心,我喜欢简单的生活。”贝因声音听起来有点伤感。

多诺看在眼中,语气不自然的柔了些,“怀特先生坚强起来,这可不像白天的那个你,想回去就是想回去,没什么好丢人的。”

贝因淡淡一笑。

“怀特先生。”多诺很严肃的叫了一声,但随后挠了挠头,“没……没什么!”

贝因眯着眼看着多诺,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然后他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跟着身体就像灵体一样向后飘去,等多诺回头的时候,贝因已经在四五米远。

“天哪!怀特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多诺吃惊的跑了过去。

“呵呵……这是武技里一种叫什么来着,哦!‘迅步’的移动技巧。”

“怀特先生你会武技?”多诺这一问并不奇怪,因为武技这种东西只在居民及以上身份人间流传,就算偶尔有穷人学会武技,但凭着武技也能摆脱穷人的身份。

“呵呵……当然,你忘记我曾经是希罗镇居民,小时候父亲曾经为我请过一名武者老师。”说话间贝因又做了几个华丽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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