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秦无病，已经失去了灵骨，没有了灵力，当然无法察觉到楼上的灵力波动。直到听见死尸砸地的声音，才惶然四顾，并发现城楼上灵力四射，人影晃动，显然情况不对。
树奴虽然有点灵力，也不过比秦无病早那么一点察觉到城楼上的动静。
武论尊的灵力跟他的生命一样，已经濒临枯竭，可他却是三人中反应最快的。不用回头看城楼，他已经知道上面有人在打斗，不过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居然会是那个“小快手”---孔梦在拼死保护着自己这帮人。
武论尊放下依依，迅速把她的手塞给武氏老夫妇，“快带她走！不许回头，不许停留，也不要再回左岸城！”
依依被武论尊的语气、表情吓住了，眼睛一红，本来已经停了的眼泪又行将流出。武论尊伸手大手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好闺女，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现在有点事，你们先走。等爸爸办完事再去找你，好不好？”
依依隐约觉得似乎这是最后一次见到爸爸，如果自己放手，就再也握不住爸爸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了，于是她拼命地抱着武论尊，眼泪流成了河，哭喊着：“我不走，我要爸爸。爸爸你别不要我，我以后再也不哭了，我保证不哭了，爸爸你别走---”
武论尊心如刀割一般，拼命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他尽全力让脸上的笑容真诚自然，虽然说话的速度加快，可还是温柔地说：“傻孩子！爸爸哪能不要你呢？你是爸爸的乖女儿，爸爸肯定会去找你的。现在快点跟爷爷奶奶走，听见没有？”
“就不！你不走，我也不走！”依依哭得嗓子都哑了，可仍然嘶喊着。
武论尊一咬牙一狠心，出手打昏了依依，打昏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抱起依依，交给武氏老夫妇，交代他们：“依依过一会儿就醒。前面树林子里我已经事先备好了马车，你们快走！”
“那你呢？”
“别管我了，快走。不然谁都走不了！”武论尊声嘶力竭地说。
老夫妇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情况紧急。也只好一狠心，抱起依依，头也不回地往树林子里跑去。
武论尊转身刚要走，忽然隐约听见依依在昏迷中的呓语：“妈妈---爸爸---”
武论尊的身体一震，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想回头。
他怕回头。
一旦回头，前功尽弃。不仅自己白死，连累一帮兄弟，最后也救不了依依。
武论尊站在原地，依凭身体像寒冬时分、枝头上的枯叶一般剧烈抖动，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直到后面再也没有新的声音传来。武论尊才敢回顾。此时若有人看见现在的武论尊，一定会吓一大跳。
神树给武论尊的时间已经到了，同时，生命给武论尊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他的左半边身体白骨嶙峋，鲜血淋漓，双眼中流出来的已经不是泪，他已经没有泪了，他只有血，鲜血，一腔热血。
他的嘴里也满是鲜血，因为他刚才为了忍住不回头、不出声、不哭泣，咬碎了满口钢牙。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可是他的精神状况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虽然他双眼看不见，可是周围情况尽收眼底，他从来没看得这么清楚过。
虽然他生命在流逝，可是此时他感觉生机勃勃，从来没活得这么充实过。
一上城楼，武论尊就认出了小快手---孔梦。也看出来她在抵挡孔林和孔家弟子的联手攻击。
孔林见他上楼，向他打出一记灵力，武论尊视如无睹，灵力穿胸而过，却没有带出鲜血来。可是他的脚步丝毫未停。
不仅未停，而且忽然加快，一手抓住了孔梦的后衣领，说道：“小快手，下去！”说着，手臂发力，把孔梦丢下城楼，自己面对着两名孔家弟子。孔梦在坠楼的同时，依稀还听见一句话：“告诉小秦---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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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依依，给你的钱我好像还没攒够呢。不过，对一个父亲来说，无论给女儿攒多少钱，可能都嫌不够吧？可是爸爸实在无能为力了，对不起。”
“陪你走了这么久，爸爸今天终于要放手了，以后的路，你得一个人走了，爸爸陪不了你了，对不起。”
“爸爸不怕死，爸爸只怕你一个人过不好。你还太小，在爸爸眼中，你永远都太小，永远都需要爸爸照顾。可是，爸爸没法再照顾你了，我亲爱的依依，对不起。”
“你刚出生时，爸爸趁你熟睡时，在你光光的脑门上放了一根棉签，留下了一张灵力像，本来想等你长大一点给你看、让你有机会笑骂爸爸的无聊；让你有借口向父母撒娇，可是，爸爸的灵力已经无法重建那张灵力像了，对不起。”
“你小的时候，有一次爸爸抱着你跟妈妈吵架，声音大了点，吓得你一哆嗦。至今爸爸还清楚记得你在爸爸怀里那突然的颤抖。爸爸本来想等你再大点向你道歉的。可是，爸爸等不到那天了，对不起。”
“你小时候不听话，爸爸也曾经向你发过火，甚至有几次还打了你。现在爸爸也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爸爸，而且将来不要再打你的孩子，对不起。”
“爸爸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很多梦，当时爸爸认为家庭是男人的拖累，如果没有家庭，爸爸可能会做出很多了不起的事情。直到有了你以后，爸爸才知道，以前的想法都是扯淡。有了你以后，爸爸的人生才终于有了目标，爸爸的努力才终于觉得值得，依依，我的女儿，谢谢你让爸爸的生命充满真正值得为之牺牲的价值。谢谢你。”
“以前爸爸在城防队的时候，你到我的办公室来玩。把屋里弄得乱七八糟。你还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叫你干什么偏不干什么，气得爸爸有时候真要发狂。可是当你睡着的时候，看着你那张恬静而美丽的脸，看着你鼻尖上的小小汗珠，爸爸才觉得，有你做我的女儿，真是天大的福气。等你走了以后，爸爸对着满屋子的废纸、墙上的涂鸦、桌子上你留下的小黑手印，在那一刻，爸爸觉得无比幸福。我的女儿，谢谢你。”
“亲爱的女儿，爸爸骗你说我在外面练兵，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今天向你坦白：爸爸没在练兵，爸爸在角斗场里当角斗士，对不起骗了你。爸爸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来看爸爸杀人，更不想让你看见爸爸被杀。将来你长大了，也许会知道这一切，希望你能原谅爸爸。如果因为爸爸的原因，让你受到别人的歧视，爸爸先跟你说一句对不起。爸爸这一辈子，除了真心爱护你，真的没干过什么让你觉得自豪、觉得了不起的事情。爸爸没本事，对不起。”
“亲爱的依依，爸爸的时间不多了，爸爸要做最后一件事情，然后爸爸就要去找你的妈妈了。我的女儿，希望你好，一切都好。如果爸爸将来能见到神树，我一定会请求神树保留我今生的记忆，无论将来爸爸变成什么，爸爸都能记住这一切，记住你的可爱与美好，也记住爸爸的无能和失职。如果将来你感觉到一阵风吹过、一滴水滴落、一朵七色花的收放、一点神树枝干间的明灭，那就是爸爸在向你问好呢---”
“英雄散真是一种神奇的药。它能在短时间内激发灵力，突破原有的限度，让爸爸的战斗力超水平发挥。代价就是爸爸的身体可能受不了、容不下这么多的灵力。依依，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求我带你去看灵力烟花，那次爸爸没时间带你去，害你不高兴。来，爸爸今天给你补上，爸爸要让你看到全冥界最璀璨的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