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又一个除夕到了。
其实从那个冬天快来的时候就开始变得不平静。只是最初的时候不是很明显,父母也刻意地不让严琰感觉出来,所以严琰一直都没有发觉。直到那一年的除夕,所有的一切,才真正变得“特别”。
90年代的每一个春节都是在烟花漫天爆竹轰鸣当中过去的,每一个家庭都躲不开烟花爆竹的喧闹,不管那一个房子里正在演绎着的是悲是喜。
除夕那天都快吃年夜饭了爸爸才回家,一回家就阴沉着脸。妈妈的神色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把饺子盛出来端到桌子上妈妈就又回厨房煮下一锅饺子去了。严琰和爸爸一起在小屋里吃饭,不知怎地吃着吃着爸爸就骂起来了,骂的是妈妈,破口大骂。
在严琰的记忆里,爸妈之间即使吵架也没有这么大声骂过,更别提动手了。这一次,是,也没动手,但是……严琰嘴里还嚼着饺子呢就停住了,呆呆的看着爸爸。
爸爸回头看见了就对严琰说了一句:“你吃你的,大人的事你别管。”就继续隔着门骂了起来。
不一会儿,严琰就听到了妈妈从厨房传过来的哭声。闷闷的。
时间过得太久,也记不清当初爸爸骂妈妈什么了,只记得一句:“我告诉你,我能回家吃这顿饺子都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那时候的爸爸已经做了十年警察了吧。虽然没当什么官,但凭着爸爸一手好文笔以及绘画的天赋,在警局里也算混得不错。那年爸爸要被调到一个派出所去当所长了,还没有调动只是上面泄了点儿口风下来,家里也给上面送了礼,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年前的几个月爸妈就有说过爸爸会被调职的事,严琰也都听到了,记得那晚爸妈还带严琰下了馆子,挺高兴的。
不过所有有笑声的回忆都属于那个新年以前,那年除夕的晚上简直就可以说是一个分水岭,把幸福和不幸福分割得那么清楚。
92年的除夕夜爸爸吃完饺子就又走了,连执行任务的借口都没用,直接就告诉妈妈找别的女人过年去了。当时严琰也有听到爸爸跟妈妈说什么,但是,说真的,那时候的严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外遇,更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爸爸走的时候春节晚会还没有结束,大概……十一点半的样子了吧,因为记得是过了一会儿外面才轰隆隆地闹起来的。爸爸走了之后严琰就去厨房,看着妈妈守着灶台在哭。还是闷闷的声音。严琰就看着,还是有些愣愣的,就看着妈妈哭,一直在看……
也许是那时候的妈妈以为还会有转机吧,那天晚上妈妈也没跟严琰说什么,哭了一会儿就和严琰一起进屋了,看电视什么的。不过,那一晚真的没有一点儿除夕的气氛。只有妈妈和严琰的家里,妈妈又是满脸的泪痕……
零点的时候外面热闹起来了,根本就是“狂轰乱炸”一样,在屋里什么都听不清。那天晚上没有爸爸陪着严琰也不愿意出去放烟花爆竹了,虽然爸妈都没清楚的告诉严琰,但是,不开心还是有的。很不开心。
看电视看到一点多,外面的声音也算是降低了一些。
沈来找严琰,又是砸门又是敲窗户的总算屋里人是听见了。开了门,沈就穿了一件毛衣外套拎着两口袋的烟花钻了进来。沈叫严琰一起出去玩,还说外面有好多人,都是认识的。
严琰那时候还是没有玩的心思,但妈妈也在后面劝严琰出去。严琰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拿着烟花爆竹和沈一起出了院子,果然,好多人都是认识的,有邻班的同学,还有这条街上时常见面的几个,大多数都是女生。
毕竟还是小孩子,满心的沉闷不一会儿就忘了。
快四点回到家的时候敲了半天门妈妈也没来开门,后来严琰在门上又踢又踹的把邻居奶奶都吵出来了。邻居奶奶家一直有严琰家的备用钥匙。奶奶帮严琰开了门带着严琰进屋,一进屋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
除夕的晚上妈妈趁严琰出去玩的时候自己喝了好多的酒,严琰进到妈妈屋里第一脚就踢飞了一个空酒瓶子。
……
那一晚妈妈喝酒太多酒精中毒了,邻居奶奶和儿子把妈妈送进了医院。
1992年除夕夜的后半段严琰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妈妈在里面洗胃,严琰就在医院阴森冰冷的走廊里。虽然身边还有热心的邻居叔叔和奶奶,但是……
那一个除夕,真的好特别,真的好冷。
有的时候,用来分割的只是一个瞬间而已;而有的时候,用来分割的可能是需要长期积累的东西。
但那一个晚上,用来分割幸福和不幸福的,却是一堵又一堵的墙,或厚或薄。墙的外面是花花绿绿轰隆作响满是欢声笑语的世界,墙的里面,是妈妈的眼泪、严琰的茫然,是妈妈的酒醉、严琰的慌乱,是妈妈在洗胃,严琰在医院的走廊看着外面那些缤纷的却属于别人的绚丽。
然而,仅仅是这样?
太多都还是未被告知,妈妈的隐瞒,爸爸其实也是带着善意的隐瞒……但是,却没有让那些改变停止。
所以,那一个太“特别”的除夕夜,仅仅是一个开始。
后来,严琰才知道:那天晚上邻居奶奶在把妈妈送医院以前就联系到了严琰的爸爸告诉了家里的情况,但是,那一晚严琰的爸爸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