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似乎说对了。牛市来了。
股市像打了生长素一样,以从来没有过的势头狂涨着。
股民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炒股的热情空前高涨,大家这些天都说着同一句话,牛市来了,中国的股市将以不可阻挡之势迅猛上涨,不赶快买,就没有这个价了,买不进去了。
孟教授不紧不慢地说:“解套一批老股民,套住一批新股民。”
看来,他的话说对了。这天,小白脸喜滋滋地从椅子上站起,自说自话:“解套了!解套了!”
就在这时候,刘艳丽走了进来,问:“赚了吗?”
“赚了一点。”
“请客,今天中午请客。”
“请。”小白脸提高了声音,得意得很。
屋子里没人支应他们,都在专心看着自己的股票。宣布了好消息没人理睬,他们俩有点扫兴。小白脸看了刘艳丽一眼,两人默契地走了出去。随着大盘的上涨,每个人的股票都在涨,市值都在增加。李忠的股票市值增加了十几万,但离解套还差得远。他不由得看了下右边的宋翠莲问:“咋样?也解套了?”
“早呢!还差几十万。”
他又扭头问孟教授:“孟老师咋样?”
“回来了一点,但还差得远哩。”孟教授说。
就在大家都认为股票还要大涨的时候,证监会公布了恢复新股上市的消息。接着,就有几支新股开始上市了,有时候一天就有两三支新股发行。
这无疑是给热锅一样的股市浇了瓢冷水,锅迅速地凉了下来。大盘开始大跳水,十几分钟上证一下子回落了四十几点,深证回落了一百多点。世上万事万物同一理,上难下易。股市也不例外,接着几天的回落,几乎把这些天上涨的全部又跌回去了。
大家都傻眼了。上涨的市值大部分又还给了股市,刚刚解套的又都套进去了。老股民逃出的微乎其微,新股民套得更深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股民来说,能赚钱的是凤毛麟角,应了宋翠莲的话,股市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小白脸自然也套住了。在这个客户室没有一个人逃出的。大家都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嘛!又大跌了?”
不管你怎么说,股市该跌还是照样跌。跌了一阵子,当股民们都脸上挂霜,愁眉苦脸时,当来营业厅的人越来越少时,股市又止跌启稳,悄悄地开始上涨了。
最近隔壁大户室一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常来找赵天逸,赵天逸叫他研究生。这个研究生刚入市不久,买卖股票都会来和赵天逸商量。这个研究生常从很独特的视角,比如政策面来分析股市的趋势变化,他的分析让李忠刮目相看。
研究生,人才难得,李忠很是狐疑地想:他处在人生的最佳阶段,正是干事的时候,年纪轻轻的不搞专业,他不好好工作,怎么整天来营业厅炒股票?
这天,研究生来了后一时没走,李忠把压抑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问:“研究生,您原来在哪儿工作?”
“在进出口公司。”
“咋不干了?”
“改制了,下海了。我们几个人自己办了个进出口公司。”
“我看您好像经常在这儿炒股票哩,不去公司?”
研究生微微地笑了:“公司有人管着,偶尔也去看看,不负责什么具体事,年终分红就行了,不炒股票干啥?”
李忠不言语了,心里却很惋惜:不搞专业炒股票,太可惜了!人才的浪费是最大的浪费,国家培养一个研究生容易吗?
研究生说话了,他仿佛看透了李忠的心思,说:“我知道您想什么,浪费的人何止我一个?偌大的世界,偌大的中国,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面对着这似乎有些哲理的话,李忠无言以对,心想:都这种思维模式,那浪费的人才不就更多了。转念又一想,有多少庸才被重用,又有多少英雄无用武之地,谁也说不清。
就在李忠正感慨人才浪费的时候,宋翠莲推门进来了,一看到李忠就手指着说:“你呀你,领导当傻了!股市收盘后我找你有事,晚点走。”李忠点着头,他明白她要说什么。
两个小时的股市很快就结束了。客户室的人都陆续走了,就剩下李忠和宋翠莲了。宋翠莲关了电脑问李忠:“你咋搞的,人家娃没嫌你年龄大,你倒嫌?”
“差距太大了,她和我女儿一样大。我认她当干女儿啦。”
“唉!没有见过你这样傻的人。”宋翠莲叹着气说,“话说回来了,难得遇上你这样的好人。也好,当女儿也好,有个知热知冷的女儿更好。”李忠只是在笑着。
宋翠莲又说话了:“给你重找一个。你看咱客户室的马晴云咋样?她和你年龄差个十多岁,人也不难看,收拾得利利索索,挺招人。”
话说得太突然,李忠连连摆手,说:“这,这,不合适,不合适。”
“把你的干女儿给咱天逸老弟介绍介绍?他们年龄相仿。”
李忠笑了,说:“你真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宋翠莲也笑了,说:“这鸳鸯谱有时就得乱点,乔太守不就点对了嘛!”
也不知宋翠莲是不是跟马晴云说过,这几天,马晴云开始注意起李忠来,时不时地扭头看看李忠,报以微笑,把李忠看得怪怪的,不知如何回应。
一天,上午收盘后,李忠在研究自己的股票,走得晚。他正在看股票,没注意马晴云还没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走得晚,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马晴云说话了:“李大哥,你一个人中午回去,咋吃饭呢?”
李忠顺话答话:“混呗,在街上吃一点就行了嘛!”
“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敢,不敢。我中午还有事。”李忠推辞着。
“我有事跟你说。”
“就在这儿说吧!”
“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啊!李忠在心里叫:坏了,坏了,肯定是宋翠莲跟马晴云说了。这马晴云不是要毛遂自荐吧?忙说:“我最近心烦,不想找。”
“你一个人,没有个女人管吃管穿怎么行?”马晴云进一步说。
李忠忙说:“习惯了,还可以。”
“我给你介绍的人不错,一定对你好。”
“谁?”李忠还在怀疑她是自我介绍,脱口而出。
“我表妹。”
啊!她表妹,比她还年轻,要小他近二十岁。李忠连连摇手说:“不行,不行,太年轻。”
“都这年龄了,少年夫妻老年伴,不就是找个伴嘛!还什么年轻年老的。”
“不行,不行。我还有事,我要走了。”李忠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人家不嫌你老就行了,你还想那么多干嘛!”马晴云冲着往外走的李忠说:“星期天我给你领到家里去。”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李忠有个晚上躺在床上看书的习惯,晚上看书时间长,早上就起得晚。星期六晚上多看了会儿书,第二天就起晚了。他刚起床,洗了脸,还没有刷牙,就听见门铃响。他想:谁呀,这么早就来了?
他急忙从卫生间出来去开了门,一看,哦!是马晴云。马晴云穿着鲜艳的红风衣,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外,着实把李忠吓了一跳。他已经把马晴云那天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忽然想起她说要给他介绍她表妹,要领着她表妹到家里来,不由得伸出头向她身后看去:她的身后空荡荡,哪里有什么表妹?
李忠想:这马晴云从来没来过,怎么就找到了他的家呢?
李忠也是情急糊涂,她怎么找不到他的家呢?谁都知道他公司的家属院离营业厅不远。他这么大个领导,到门房一问不就知道住哪儿了嘛!
站在门外的马晴云见他愣神,大大方方地说:“怎么,大领导,不欢迎?”
李忠只好说:“请进,请进。”
马晴云进了屋,屁股还没坐下就煞有介事地说:“我表妹今天病了,来不成,我来跟你说一声。”
“哎呀,这,这,还叫你空跑一趟!那你就不要来了嘛!”李忠一边说着一边让水果,倒茶。
“现在不是整天讲诚信嘛!人说话得讲信用呀!我得来跟你说一声。”马晴云说着,看着李忠手忙脚乱的样子,说:“这些活儿哪是一个大男人干的。你坐吧,我自己来。”说着就去给自己倒水,好像到了自己家里。
她给自己倒了水,也给李忠倒了水,端着放在茶几上对李忠说:“您坐,我侍候您。”接着又去削水果,忙活了一阵子,她才坐在了沙发上。
马晴云坐静之后,环视了一下屋子,说:“你这房子可真大,可一个人太寂寞了。我表妹很会做饭,菜炒得不错,保证把你侍侯得很好。你这一个人,吃饭是个大问题,饥一顿饱一顿,那咋行?今天中午我给你做饭,叫你好好地吃一顿。我也没多少事,以后就常来给你做饭。你就当雇了个不要钱的保姆……”
一席话把李忠说得直吐舌头,心里发怵:当保姆?哪敢?他着实觉得这个女人招惹不得。
李忠忙推托着说:“你是坐在大户室的富婆,哪敢让富婆当保姆。”
“我也是一个人嘛,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两个人的饭还比一个人的好做些。”马晴云说,“今天中午我先给你显一下身手,做一顿你看看,保证叫你吃了还想吃。”
听她的口气,今天上午是不走了。李忠心想:坏了,这可咋办?忽然,他计上心来,把腿一拍,说:“哎呀,我咋把个事忘了,今天上午几个老同事要在一起聚会呢!”
谁也不是傻子,马晴云知道他在推托,下逐客令,就说:“今天我就是来跟你说声我表妹有病。你有事,你忙你的,我就不多坐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来。”
“不急,不急。”李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客气地说,“再坐一会。”又坐了会,马晴云告辞了。
李忠送出门,说着“走好,走好。”他手摸着头上的冷汗,心说,她可别再来了,不是一路人啊!
此后,李忠在大户室炒股,总是在股市还没收盘时就离开了,比别人都走得早,他是有意要避着马晴云。星期六、星期天他也再不睡懒觉了,现在兴“驴友”,他一大早起床就带着吃的,跟着这些“驴友”去爬山了,晚上回来得很晚。
马晴云再也没有去过他家,去了也找不见。
她“表妹”的“病”,也一直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