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郊野外行走,大白不知跑去哪里,没影了。我同离槡走着走着,天雷滚滚,电闪雷鸣,下雨了。
我之前的那件旧衣裳是沾不湿的,可没想花大妈给我量身打造的这一件却是……我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愤怒了,什么衣服啊,竟然遇水即化,我……我……我一瞬间就衣不蔽体了。
幸好找着了一个避雨的山洞。
“嗤”的一声响,木柴燃起,山洞内陡然变得明亮。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就看见离槡大神正眼也不眨地,直直看着我……的胸胸?!
啊啊啊啊啊我要暴走了!
尤其还听见他咳了一声。
我赶紧转过身去,可护得了全面,后面就……就全露了。一想到我……我的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全暴露在了火光中,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下,我……我就想撞墙!
我到底没能撞上墙,背上一暖,宽大的黑袍便罩上了我身。那黑袍极大,我被严严实实裹在了其中,只露出一张小脸。黑色的袍子,质地绵软,上头带着离槡的味道。
我又听见他咳了一声,“冥界之衣乃纸裁制,化便化了。日后选上更好的。”
我低低哦了一声。
隔着火光,我抬眼去看离槡,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脸去,面朝着坚实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脱了外袍,他内里仍旧着了一件黑衫。那原本镶嵌在黑袍上的兽的图样就跟着转移了阵地,悉数落在此刻离槡的左袖上。兽的图样清晰且栩栩如生,伴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好似就要凶猛地扑将出来。我试图数一数那兽的数量,他却一个动作将左臂背去身后。我的视线便只好转移了阵地。
紧身的质地,因了被雨水,更显得穿衣人腰线紧实。
其实,单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是看不出什么的。坏就坏在我曾看过离槡脱光光的样子,所以此时不免就联想了起来。一联想嘛,就容易浮想联翩,所以,我脸红了。
我挑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生怕自己“砰砰砰”猛烈的心跳声让他给听了去。可我又忍不住想去看他的脸。
在火光下,他的眉目上染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少了平日里的冷冽,平添了几分温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离槡的侧脸下巴处有些异样的红。
“离槡哥哥,你被小虫子咬了吗?”我比划着下巴处的位置,认真同他说话。
“没有。”
“没有吗?可你的下巴怎么红了?咦,好像连耳朵也红了……”
他就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我。
他瞪着我,我就一个摇晃不稳,整个向后仰去,摔倒了。实在是,离槡那样淡定一个人呐,怎会用瞪眼那样一个动作?一定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想到此处,我也顾不上屁屁疼,赶紧去瞅离槡神色。可他已扬袖转身,留给我一个酷酷的背影。
那么,此事只能作罢。
后半夜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我被那啪啪啪的雨声砸醒,哦,原来是头顶上漏水。
山洞内火光仍在闪动,却晃得厉害,便在四周石壁上留下恍恍惚惚的影。
睡前,我看见离槡闭目,呈了打坐的姿势。如今,他依旧静静坐在那儿,好似没有移动分毫。
我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正要继续睡去,却陡然看见半空当中有白色丝线一闪而过。
我一下惊醒了,那是什么东西?白白的丝线,细细密密自我脚边的地上向着离槡延展而去。不,不止是我脚边,整个山洞的地面上都被罩上了一层细密的网。因那网线太过透明,若不是火光映照,我根本发现不了。
“离槡离槡,你快醒醒!”
他的目紧闭着,好似压根听不见我的呼喊。
深一脚浅一脚冲到他面前,我伸手去推他,反被猛地弹了开去,摔到地上,整个身体便陷入了网线里。丝线看着极薄极脆弱,却是有粘性,一旦染上,便被制住了手脚。
离槡仍静静坐着,他面相温和,如入了多重天地间。
陡然地,山洞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响,似剪子开开合合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声响,是某些东西爬行在地的声音。
火猛然间旺了一下,我战战兢兢抬眼,见那火堆旁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身量比我略略高一些,身体却掩藏在斗篷下,连一丝丝脸上的皮肉也不曾露出。
我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如今,离槡不省人事,我要保护他!
这个心念起得突然,完了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却仍旧英雄气概陡生,胆子也肥了一些。
“你是谁?”
黑色斗篷缓缓转过身来,它抬起脸来,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年轻女子脸上布满黑色的死气,一双圆眼直直朝我看过来,那眼中也是全然死的颜色。
我咽口水,身体不由挣动了一下。这一挣动,便引得捻在黑色衣袍之上的丝线错乱弹动,一弹就弹去了……弹去了黑色斗篷身上。
那是一根细密而绵长的丝线。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女人的轻笑,我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笑音,只觉得周身每一个无不战栗,那战栗自我脚趾尖处一路升起,噼里啪啦燃尽所有。
黑斗篷一笑过后,她伸手,缓缓解开身前黑色的遮蔽物。
我注意到,她的双手是全黑的颜色,好似包了一块全黑的布巾。
女人的视线径自落到离槡身上,死气沉沉的脸上就现出了一抹玩味的神色。
我心内突地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女人嘴角轻扯,是一抹嗜血的笑,她的声音极其可怖,她说:“好一个俊俏的男人。”话音方落,唰的一声,她将身前斗篷撑开,立时就有一阵阴风袭来。
我想,我定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人展现在我面前的下半身的。
这根本不是个女人!不,这根本就不是个人!长着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可她的头部以下,头部以下全是触角!
黑色的细密的触角堆积在一起,围成一个球的形状,触角支撑着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在触角的动作下蠕动着。
我好想吐!
“要想活命就让开!”它的目光贪婪地射过来,向着离槡而来。
我是断不能让它恶心的触角碰到离槡的,那是一种亵渎,绝对的亵渎!
于是,我双手双腿一缩一伸,转瞬将那夸大黑袍自我身上褪下,也就成功地脱离了那细密网线的桎梏。也幸好了这衣袍宽大,那些粘液才未黏上我的手脚。
我“噌”一下凑到离槡身前,挡住了他,如母鸡护鸡仔的形貌。可望着那怪虫子,义正言辞的喝退之语我就说不出来了,我害怕呀!
“他是你男人?”怪虫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依旧可怖而难听,但比起方才那一声阴测测的笑,却已是好了太多。
我摇头,道不是。
“那还不快让开!你若舍不得这男人,等老娘做了他,剩下的就给你了。”
这……好奔放的言辞。可我还是不能让,坚决不能让。
女人的脸,虫子的身体沿着地上细密的白色丝线缓缓靠将过来,那样丑的一张脸,却说出带着几分蛊惑的话,着实让我有些接受无能。“小姑娘,天涯何处无男人。这个男人就让给姐姐吧。”
我又被噎了一下,这怪虫,这怪虫前后差别好大!可我还是不能让,坚决不让!
那张年轻女人脸上兴味的神色便更浓了几分,“小姑娘,这男人定是你的情郎了。”
我死鸭子嘴硬,说不是。确实不是啊!
怪虫又笑了,是那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笑音。我被她笑得要吐血了,可离槡大神你怎么还不醒?在此魔音穿耳之下你肿么还晕得下去啊!?
“既然一问三不知,好吧,我给你两条路,你死还是他死?”
我的身体往后倒退着,退着退着便触到了身后离槡的身体。这一回,并没有外力将我弹出。
“为什么要我们死?我们和你明明无冤无仇。”
“呸!我蜘蛛精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原来它是蜘蛛精。
见它面色已是不善,我赶紧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跟你唱反调,只是,如果我让开了,让你伤了离槡了,纵使我活了下来,我也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我们总是轻易就原谅别人,可原谅自己却是最困难的事。”
蜘蛛精脸上若有所思:“你暗恋他。”
我说我没。
蜘蛛精阴测测一笑,“既然你们情深如许,好,那我就成全了你们!”话音方落,它身体两侧无数细密的触角张开,撑起黑色斗篷如翼,就有一股白色的粘稠的东西突地从她腹部射出,直直向我面上射来。
我想我不能闪不能动,若我一动一闪便要射到离槡了。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其实,我是个顶顶怕死的,可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竟然是,我不能这般没义气,我……我突然顿住了,因背后顿时就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同一时间,那股白色的粘液已近到不能再近,却陡然地,它止在了半空当中。只听那蜘蛛精咦了一声,我这才发现,有一片金色的光墙挡在了我眼前。那金光好似自我身体里发出,光芒愈来愈盛,一瞬间就将那的粘液包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