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谁,谁在说话?”去看离槡,他顺势在竹榻边的躺椅上坐下,只留一个侧脸给我。
我要哭了,因那女声就响在我耳边。
“离槡哥哥,怎……怎么回事?你……你帮我赶走她啊!”
他做闭目养神状,“那要问你自己了。你又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我……我想不起来了。
耳边那哭哭泣泣的女音犹在,“能不能让她别哭了啊?!”
也许是看我实在可怜,离槡示意我坐去桌边,凑近那两盏煤油灯。
那煤油灯火照得我睁不开眼,哭泣的女声倒真是没了。缓了缓心神的我又去看离槡,他已闭了眼。
“离槡哥哥?”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睡觉。”他冷冷道。
我不说话了,又不敢睡,心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支撑不住合了会儿眼,这一回没再入梦,倒是让我看见了一团白色,好似是个身穿白衣的女人。
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我想起来了,那日自丞相府出来时,我可不就是在那长街上看见了个白衣女人,且当时周遭的景事又那么诡异……
我赶紧把自己的猜测同离槡说了,他淡淡瞥我一眼,不急不缓道:“白日里她不敢来叨扰你;夜里睡时记着点上这两盏灯,可保你安宁。”
我哦了声,又问:“每天都要点吗?要点多久?”
“看那东西何时肯离去了。”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比哭还难看,“你能不能帮我把她赶走啊?就像上回那个老婆婆一样。”
“我没那么多时间。”
“……”
离槡照例每日出去,回来时的面色一一日难看,不用说,肯定是没他老婆的影儿了。
这一日,我终于憋不住了,一番死缠烂打之后终于能和离槡一同出门走街去。离槡说这清泉城里不干净,我可不敢一个人再乱跑了。
我走街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离槡却是目的全无。也不能说半点目的也无,他的目的就是将这清泉城内的每一寸土都走个遍。
“离槡哥哥,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不然怎么会那么熟门熟路,连那最最偏僻小巷子里的臭豆腐摊都识得。
离槡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他走得专注,仿佛不愿放过周遭的任何景事。唉,害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停下给我买块臭豆腐吃吃。
清泉城内的每一处草木,或者是砖土,记载了他同他妻子过往的痕迹吗?唉,都说情字伤人,这话可一点也不假。
我看不出他的心思,所幸放空了双耳,去听一听久违了的八卦,这一听便听出了天大的事:清泉城近日多出离奇惨案,被害者皆是十六七岁花样少女。少女死时花容尽变作枯骨,死状相当凄惨。凶手却一直未被缉拿归案。
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百姓们盛传作案者乃是千年精怪。人力岂能同乱神相抗衡?
一时间,清泉城内,人心惶惶。
转出巷子,长街上有隆隆马蹄声传来,有人骑马出城。
当先马上的那一人,一袭青衣飘扬,风姿卓越。正是赵国丞相李成洵。
李成洵在城门口下马,一脸铁青地望着清泉城内新出现的一具女尸。女尸被白布所覆,掀开白布,赫然出现的便是一副干瘪的骷髅。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与骚动的民心。李成洵高声说了几句安抚民心的话,便重新上马,转瞬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真是个迷人的男人,若我还有人身的话,定是要去调戏调戏的。
是夜,客栈客房内,离槡亲自吹灭了煤油灯。
我急了,跳起来叫道:“哎,你做什么?一会儿坏东西又来找我了怎么办?”
借着窗外透射进来的盈盈月光,我看见他走来我身边,依旧在那躺椅上坐下。他的声音在寂夜中更显清冷,“我原道只是小鬼缠身,想来远不止如此……既然这般,那就干脆会一会……”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左右我也听不懂。我只在黑夜中,盘腿坐好,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看了原来点着煤油灯的方向,那里的月光最亮。
不多见,屋子里便响起了“簌簌”声响,像是走动间衣料摩擦的声音。
我屏住了呼吸,心里毛毛的,虽然我不是人,但我也怕鬼。这个念头方闪过,我便觉得有白影在我眼前一晃。
那白影定住不动,说了句话:“请姑娘救我一命。”声音怯怯。
“你就是那天的女鬼?”我心里愈发毛,但想着身边就是离槡,那毛毛的感觉就下去了一些。
“不!我不是女鬼!”白影急急否认,说着,她现出完整的身形,在月光下露出了脸。
是个着白衣的女子。
那张脸……
“你就是铃兰?”我一瞬便想起了梦中娇俏的少女。
“正是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