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会,马缨花打发司机休息,拿上一件棉大衣,开着车去找杨去塞。
想到一会儿和杨去塞独处,她难抑心中甜蜜。和意中人谈情说爱是她少女时的梦想,在解放区工作时,她最喜欢看《白毛女》里喜儿和大春相见的情节,她一直期盼意中的大春出现。“大春”终于被她等到了。杨去塞到侦讯处报到,犹如向她渴望的钟情报到一般,她心里再也放不下他。今晚属于他俩,他们可以说长时间堆积心里想说不敢说,也没场合说的话,可以商讨什么结婚的合适时间和相关事宜。想到结婚,她感到握着方向盘的手汗津津,湿漉漉的。
到了!马上就看见她日思夜想的人了。车灯扫过,她看见了杨去塞,好像杨去塞不是一个人,他怀里还有一个,是黎嘉!
陶醉中的杨去塞和黎嘉竟然没注意有汽车开过来,一声厉吼才发现两人处在刺眼的车灯里。杨去塞慌忙放开黎嘉,看着怒不可遏的马缨花。
马缨花的头快要炸了,好啊你杨去塞!看不出来你是这么一个东西!这边和我温存,那边还搂着个黎嘉!她抓住枪把,慢慢拔了出来。
“马处长!你要干什么?”杨去塞问。
“我要干什么?应该是我这样问你,你要干什么?”马缨花咬牙切齿。
“我……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眼睛不瞎!你刚才和她在干什么?”马缨花把枪指向了黎嘉。
杨去塞把黎嘉拉到自己身后,“没她什么事儿!不怨黎嘉,你听我说……”
“那么说怨你了?”马缨花声音冷峻,向前迈了一步。
“你非要怨,就怨我!让她走!” 杨去塞推了一下黎嘉,“黎嘉,你快走!”
“我不走!”黎嘉很坚决。
“你快走!”杨去塞怒了。
“你为什么让我走?咱们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儿,你没娶,我没嫁,怕什么?!”黎嘉推开掩护她的杨去塞,“我就不信,咱俩搞对象,马处长敢开枪打死咱们!”
“你跟他搞对象?你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马缨花说。
杨去塞又把黎嘉挡在身后,“马处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我不听!”马缨花又厉吼,“你不是什么?你不是人!你亲口说要和我结婚,现在背着我又和她幽会!”
黎嘉大吃一惊,“杨去塞,你说过要和马处长结婚?”
“黎嘉,你就别裹乱了!在这儿说不清,你快走吧!”杨去塞推开黎嘉。
“咱俩清清白白,怎么说不清啊?”黎嘉还是不走,“你告诉我,你说过要和马处长结婚吗?”
“我那是和李大军瞎逗的,能当真吗?”杨去塞说。
“胡说八道!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你是个爷儿们吗?”马缨花说,“今天傍晚的时候你还攥住我的手腻腻歪歪,跟我眉来眼去的,那也不能当真吗?你这个无赖!小白脸,我真想打死你!” 马缨花用枪点着杨去塞。
杨去塞被骂恼怒了,他一边护着黎嘉一边说,“我没攥你手!没和你腻腻歪歪,眉来眼去……”
“叭!”杨去塞脸上重重挨了马缨花一巴掌,“真没想到你这么无耻!你还敢说没有?还敢吗?” 马缨花的枪口顶住杨去塞的脑门儿,“不敢了吧?再敢说瞎话,我蹦了你!”
杨去塞一手捂着脸,一手护着黎嘉。
黎嘉看看杨去塞,再看看马缨花,眼泪哗就落了下来,“真想不到,你会这样……”她说完愤然离去。
杨去塞愣了一会儿,对着马缨花咆哮,“你就知道动枪!不让别人说话!你怎么不开枪呀?你开呀!你打死我呀!”他把脑门儿凑过去。
“我不是不敢打死你,你不配!”马缨花把枪装进枪套,转身也走了。
“杨胜萍,你站住!”杨去塞大喊。
马缨花站住,惊愕地回身,“你怎么知道我过去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过去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父母的名字,你父亲叫杨应成,你母亲叫冬萍。我父亲也是杨应成,不过我母亲叫金秀。”
“金秀是你母亲?那,你是……你是我弟弟啊?”
马缨花和杨去塞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但却不是作为恋人,而是姐弟,两人坐在汽车里互相讲述各自经历。
爸爸走后不久,胜萍和妈妈接到爸爸的死讯,妈妈的病更重,胜萍弃学在家侍候妈妈。妈妈病愈后重新投入革命工作,家里的小院又恢复了活力,地下党的叔叔阿姨们往来不断,胜萍常在门外放哨,记忆中,她的少女时代就是在为妈妈和叔叔阿姨们的放哨中度过的。
14岁那年,卢沟桥事件爆发,胜萍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妈妈冬萍日夜为抗战奔走忙碌,劳累过度再次病倒了。这次,妈妈没能再康复,日军蹂躏北京一年后,妈妈知道来日无多,叫过女儿,“孩子,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就去阜成门内瑞祥绸布店去找一个叫金秀的人,她是你爸爸娶的正房,她会帮你的。”
胜萍知道金秀,爸爸牺牲后的这些年,瑞祥绸布店里的小伙计总是悄悄送来吃穿用品,妈妈病重的时候还送来很多钱。
几天后,妈妈死了,胜萍刚满15岁,成了孤儿。舅舅帮助处理了妈妈的后事,胜萍决定去延安。走之前,她去瑞祥绸布店,想见见金秀,向她道谢和告别。没想到绸布店被查封了,听围观的人说,绸布店私通八路。
启程前,有人发给胜萍一张良民证,上面的名字是“马缨花”。组织上的同志让胜萍一定要记熟这个名字,忘记自己的本名,以免在通过封锁线的时候露出破绽。胜萍喜欢这个名字,西南跑运输的马帮人把领头马头上的那朵大红绣球叫马缨花,再挂上一个铃铛,领头马能带马帮穿林海翻高山。红红的马缨花充满神奇和英雄主义意味,胜萍到延安就是想去当英雄的,她觉得马缨花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马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