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的眼神望见了她们二人面容上的冰冷白雪，白雪慢慢融化，变成一片冰冷雪水，如同冰冷的泪、陨落的流星一般，渐渐滑落，鬼厉想抬手抚摸她们二人面容上流下的冰冷雪水，但是当他想抬起手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好似没有力气一般，竟是如何也抬不起来，是真的没有丝毫力气么？只怕是心中纠结，不知如何做才好！
此时，陆雪琪默默看着他那张苍白的面容，没有说话，在她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容上，留下的，只有无限凄凉而已。
“十年前……十年后……你们二人……真的都对我很好……一个因为我而丧失生命……一个因为我而陪伴了十多年……”却不想，此时此刻，鬼厉的声音突然从风雪中传了过来，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很慢，同时也异常清晰，好似这一句话，竟是在他心间翻滚了无数次，斟酌了无数次，这才慢慢吐露出来。
陆雪琪默默的看着他，似乎刚刚他说出的话，如同风雪一般，在她周身围绕，只是他的身子却依旧保持不动。
“当年的事情，我怎能忘记，那漫天飞舞的鲜血，那一袭沾满鲜红血液的白色衣襟，只怕此生此世，我都无法忘记……可是……”
说到可是二字的时候，鬼厉的身子，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受着内心的折磨，不知是不是因为疲惫的心灵无法得到一丝放松，竟好似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又好似支撑不住这急来的风雪之势！
慢慢伸起的手臂缓缓停止，好似僵在了半空中，如何也抬不起、放不下。
陆雪琪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在风雪之中，仍然将他的话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鬼厉只是一直反反复复重复着几句话:“我这一辈子，如何能忘记……这些事情，怎能叫我忘记？”
陆雪琪的肩膀，碧瑶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同是女子，为何互相难为？她们的目光，渐渐掠过鬼厉透着冰凉寒冷的身躯，只是这一刻之中，当初鬼厉说过的话语，她们又怎能忘记，不论是陆雪琪还是碧瑶，她们的心中自是渐渐掠过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不论是怎样的话语，都会让她们在曾经的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不论那样的光芒有多么微弱，或者有多么渺茫！
那一剑，那纷飞乱舞的鲜血，好似一个深深不可见底的伤口。
那十年，凌乱纷飞的凄楚光阴中，又是谁陪伴在谁的身旁，久久不离？
不论是一剑成殇，还是光阴成伤，伤了的人，却又何止是她一人？又或者是他一人？
这一刻之中，到底是谁在凄然而笑，又是谁露出那一丝悲楚的模样，是谁的身子轻轻晃动，是谁的秀眉轻轻皱起，突然间，陆雪琪面容上又一次凄然的笑了一笑，口中喷洒出大量鲜血，点点滴滴，滑落在她那白色的衣襟上，然后如同飘零花瓣散落在冰冷的大地上，周围的白雪又一次被血染红，只是风雪无情，不消片刻，地上的红雪便被这漫天白雪侵蚀不见了。
碧瑶望着陆雪琪嘴角流下的丝丝鲜红血液，心中一片失落，那种失落没有人可以理解，没有人可以清楚，都说爱情是自私的，既然自私，那么对方出错，自然对自己有所异处，不过，当碧瑶真的看见陆雪琪口中涌出的丝丝鲜血时，心中那种莫名的情愫却如同天空中的飘渺云烟一般，可谓荡然无存，只是那种感觉，真真的无法说清，那是一种如何也说不出的悲愁感伤，如同三月的春雨，浅浅落下。
天空中，冰冷的雪花如同漫天纷飞的雨滴落在碧瑶的脸上，苍穹如墨，漆黑一片。
是不是天地间也在为他们三人的遭遇，隐隐哭泣？
可是，天地间，依旧寂寥一片，风风雪雪，雪雪风风，剩下的，除了漆黑，还是一片漆黑！
碧瑶望着他们二人，尤其是陆雪琪那张绝世容颜，突然间，眼角带泪，竟是在这片风雪之中，悄然滑落。
流血的嘴角，带泪的眼眸，深深刻画在他的眼中，原来她们之间，并非一定是相互对立的死敌，放下正邪身份，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便是在蓝光和绿光的照耀下，他才明白，自己一直在沉沦，可是自己却一直不曾发现沉落的理由！
沉落也是有理由的，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曾知晓，一直不曾注意！
莫非，是不是一切都改变了？
还是，一切都没有改变？
此时，他的口中还是没有说出只言片语，他还在坚持什么？还是他想放弃说话的机会？
只是在他的深心之中，一直认为，十年中，自己改变了太多太多，这些在陆雪琪看来，他已经彻底成为了魔教邪人，正邪不两立，而现在，当他看到陆雪琪嘴角露出的丝丝鲜血时，他又一次认为，是不是在她的心中，这样的想法最后却演变成一种最为简单的想法，自己不过是一个走错路的可怜人而已？
另一面，在他看来，在这十多年中，碧瑶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这份情谊，这份痴情爱恋，他又怎能心中不知？
茫然……无措。
路在脚下，可是脚下的路又在何方？
又似乎，十年之前的一切又一次闪现眼前，诛仙剑阵下，生死一线间，那带着柔和目光的眼眸，那一双白皙柔嫩的手，那一副绝世倾城的容颜，坚定地，将他推开，然后口中涌诵法决，替他对抗着眼前那具有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他低低地念着，眼中终于现出了一屡柔和。
那一身白衣楚楚的，曼妙身影，竟如昨日，历历眼前！
现在她就在眼前，今日，竟是又一次见到她，却为何不开口？绿衣如碧，虽然她也亦然爱恋着他。
鬼厉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抬起头，紧紧对望着陆雪琪那带着丝丝鲜血的嘴角，那是最为幽深的梦境，那是最为挚爱的人，为了他，心中纠结缠绵间，所流下的悲情鲜血！
原来，她等自己曾经所说出的誓言，已经太久……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