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也不多说，道:“瑶儿，你一直聪明伶俐，口齿圆滑，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自己可以看明白、想明白，而且我原本不打算说这些事情，你自己心中也应该清楚。”
碧瑶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前，一动不动，只听得鬼王继续说道:“你与鬼厉……哎……你与张小凡的事情，我看在眼中，但是你清不清楚，你与他之间始终不可能在一起，就算我同意，你们之间还夹杂着一个人……可以说，自从你娘去世之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我最为心爱的女儿，你的心事，我怎能不知？可是这段感情，你可知道，最终只能有始无终？”
碧瑶心中思索了一番，口中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声音几乎难以让她自己听见，道:“爹爹说的是。”
鬼王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瑶儿，平日中，鬼王宗门下弟子都很尊敬我、也同时很畏惧我，他们心中为何会产生这些想法，我也清楚，可是世人就会有痛苦，世人就会有无奈，爹爹也有过你这样的年纪，而且也是从你这个年纪一点一点走过来的，所以我也明白你的心境，不过，当年的一切你也在场，你也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早已叛出正道十年，噬血入魔，而且这十年来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被正道所不齿，可以说，他想回归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些其实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罢！但是毕竟那女子救他一命，将心比心，你如果是张小凡，你会忘记那女子么？你会忘记她，然后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么？若是你，你真的可以做到么？所以，瑶儿，别在痴迷下去了！”说到后面，鬼王的声音渐渐转慢，声音也逐渐低沉下去。
碧瑶眼角的泪水在一次顺着美丽苍白的面容缓缓陨落，好似深空中陨落的流星，痛苦的心境更是让人看得清楚，不过，她的身子却渐渐安静下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轻轻颤抖。
鬼王的脸色渐渐平缓下来，继而转动身子，走到碧瑶面前，看着碧瑶那泪流满面的美丽面容，口中轻声道:“瑶儿，你是我最为心爱的女儿，在我鬼王宗一派中，你的道法天赋也比他人高上很多，就算是爹爹在年轻的时候也不如你现在的天赋，所以说，瑶儿，你的前途真的不可限量，以后的鬼王宗还要多多靠你，征服江湖也要靠你了……而且，瑶儿，你要知道……我们鬼王宗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争霸江湖对我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你要懂得……在这个你死我亡的世界中，我们一定要立于江湖不败之地……所以……瑶儿……”说着，鬼王却并没有继续在说下去，而是口中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平静的望着碧瑶那张满是泪光的面容。
碧瑶低声道:“是，爹爹，我明白您的心意，但是，我想知道……我想清楚，那时候，为什么您会让鬼先生跟在我们身后，到底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叫我回来，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求您……爹爹，女儿求您，求您告诉我好么？”低低的声音间，那张满是泪痕的面容上又一次苍白如雪，白的令人心酸、令人心痛。
鬼王望着碧瑶那一张令人心酸、心痛的苍白带泪的容颜，深深叹息间，口中缓缓道:“瑶儿，你和张小凡今生相遇乃是一场无果的恩怨，你要明白，他虽然坠入魔道，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是因为当年阴差阳错所造成的结果，可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你要明白，你和他始终不可能的，不管是不是夹杂着一个她。我叫你回来，自然有我的深意，但是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碧瑶沉默不语，只是微微低头，美丽如花的容颜上，除了苍白如雪的脸色，更是她那美丽的双眸中慢慢转换着光彩，那里，不知何时，曾经朦胧、迷茫的水雾已经渐渐消失不见。
鬼王望着碧瑶的神色，口中又是叹了一口气，道:“瑶儿，你还在想什么？”
碧瑶沉默的低首片刻，口中缓缓道:“爹爹，女儿……女儿有个想法，只是……我不想说，我不想知道，我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说，我想的到底对不对？”说着，口中无奈的低声叹了一口气。
鬼王望着她，道:“瑶儿，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
碧瑶忽然间又是眼中流下晶莹如玉的泪珠，口中惨淡道:“爹爹，这些日子，女儿心中一直在想，难道……难道爹爹，你一直在利用小凡么？是不是，你叫我回来，因为那里恐怖诡异，所以你怕我遇到危险，所以你便让他一个人前去面对未知的危险？爹爹，这些虽然只是女儿心中的臆想，但是，你告诉我，我的这些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是不是，你一直在利用他？到了最后……你打算……是不是？”
“啪”
一声重重的响声，久久传彻在空荡大殿的周围，一时间，但见眼前那一道绿色身影，那一袭美丽调皮的绿衣转动间，如同漫天飞舞的彩蝶，沉沉跌坐在地，而在那张美丽苍白的面容上，刹那间，多了红红的五个手指印。
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鬼王居然狠心打了自己心爱女儿的一个响亮嘴巴！
鬼王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看着她脸上那通红的五指印记，口中沉声道:“瑶儿，我不明白，这些日子中，你都在想什么？你怎么可以如此怀疑爹爹？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
这几个看似简单的字眼，久久在碧瑶的周身来回传彻着，好似一击重锤，深深的击打着她那早已满是血痕的心，只是在当年那一眼之中，到底谁的眼中倒影着谁的容颜，到底谁的心中如此念念不忘？就算纵横四海又能如何？可曾身旁留有那最为挚爱之人？眼中可曾望见那挚爱之人的身影？
是不是御剑江湖也难解这一生情一生殇？
是不是，烛摇红，剪西窗，只盼对影亦成双？
就算你我擦肩而过，也不可能江湖相忘？
就算三千繁华皆成伤，你在轮回守望，我也会为你在天涯尽头驻足相望？
鬼王又是深深凝望着碧瑶凄苦、苍白的面容，口中缓缓道:“瑶儿，你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记住，不论爹爹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你，以你的资质，以后整个鬼王宗还需要你来统治，到时候，爹爹的位置还是要由你来继承，那时候的你自然和现在不同，而且到那个时候，你受门下众人敬仰，更会受到天下人的崇拜，难道你心中不高兴？难道你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梦想的么？”
说着，鬼王又是缓缓叹了口气，道:“瑶儿，刚刚是爹爹不对，只是我听了你的话，确实心中很气愤，所以才……你不要怪爹爹狠心……这些事情，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只要仔细想想，你就会明白了。”
大殿外的冷风呼啸吹过间，碧瑶缓缓站起身，一身碧绿的衣裙随着寒冷的山风轻拂在她的周身，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悲情往事又或者诉说着她那永恒的思念的深心，只是她就那样默默站在鬼王的面前，身子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缓缓抬首，望着眼前把她从小抚养到大的爹爹。
“瑶儿，脸还疼么？”鬼王关切的问道。
“爹爹。”碧瑶慢慢叫了一声，道:“爹爹，我明白您的心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的一巴掌使得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都是我辜负了爹爹的一片心意……”
鬼王望着心爱的女儿，口中深深叹息，然后摇了摇头，道:“我的傻女儿，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碧瑶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但见她那美丽如花的面容上又一次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连呼吸似乎也渐渐低沉开来，鬼王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之处，皱眉看了看她，道:“瑶儿，你又怎么了？”
碧瑶的心中翻起了惊涛海浪，又好似风云涌动，所以她的脸上也如变幻莫测一般，但终于，她还是慢慢对着鬼王，对着自己最为敬爱的爹爹，低声道:“爹爹，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您说的都对，我的确是忘记了那个白衣女子的存在，似乎自己一直都生活在梦境之中，不肯出来，我和他之间，我也知道，也许我在陪伴他十年、二十年，哪怕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终究只是一段无果情缘！”
鬼王眼中掠过一丝痛惜之色，轻声道:“瑶儿，我知道你心中的艰苦和心酸，什么事情只要看开就好了，只要你以后心中不要在有这些想法，只当他是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了，其实这些并没有什么，至少，你还有爹爹，你还有幽姬陪在你身旁，你还有整个鬼王宗……都在支持你！所以，你不要在问，也不要在想了。”
碧瑶猛然抬首，速度之快力度之大，都让鬼王猛然一惊，只见她那美丽如花又满是泪痕的面容之上，此刻又一次充满了无限凄然之色，连声音也带着一种颤抖与心痛道:“爹爹，我知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千言万语也道不尽你那心疼女儿的无限关怀，但是我……但是……我……爹爹，我真的断不了，就算他的心中只有那一袭白衣，永远没有一袭绿衣，就算他再一次回到那白衣女子的身旁，就算整个世界毁灭，我也不可能忘记他……这段情，就算是孽缘，我也不可能忘记……”
鬼王面色又一次豁然大变，目光之中透出寒冷意味，那种震透人心的目光，如同一块寒冷的冰一般，深深盯着碧瑶，忽然再一次的，手起掌落，“啪”的一声，又是一击响亮的耳光，打在碧瑶那娇柔的面容上，碧瑶与刚刚不同的是，她没有躲闪，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刻，她没有向刚才那样摔倒在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直站立着，等待着。
“瑶儿，我真的没想到……你怎么还……还这样执迷不悟……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鬼王的声音听上去也似乎有些颤抖，但话语间满是怒斥责怪之意:“瑶儿，你能不能清醒点，这个江湖是现实的，不是虚幻的……你明不明白？”
碧瑶的面容上早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泪痕似乎早已干枯，但依旧还是留下一丝酸楚的痕迹，但是她的目光还是迎着鬼王的目光深深看去，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口中决然道:“爹爹，父爱如海、父爱如山，自从娘离去之后，这些年中，您虽然忙于教中之事，但还是抚养我长大，这样的亲情，我怎能不知？但是自从张小凡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间，今生我不可能再忘，就算他离开我，我也会默默祝福他……只是您让我忘记他……我真的万万做不到……”
她绿衣飘动，又一次望着鬼王那张夹带怒意的面容，道:“瑶儿就算死了，也不会违背爹爹的意愿，只是在小凡的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愿！”
鬼王刚开始心中才缓缓平静下来，此刻又听到碧瑶说出此话，只是一怒之下，他的脸色又一次大变。
碧瑶望着满目怒气的鬼王，就那样深深低首，似乎在凝望着什么，口中微微叹息之间，目光在也收不回来，只是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望着自己身前那冰冷的地面，也好似望着自己的内心深处，缓缓道:“爹爹，我真的不可能忘记他，这段情缘，我真的放不下，真的放不下啊！”说着，又一次泪光满面。
大殿中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仿佛连呼吸声都已经听不见了，片刻之后，鬼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口中大声道:“瑶儿，你还是这样痴迷不悟，你先回去吧……还是先回去，静静的想想吧！”
这样的声音，虽不是严厉喝骂，但却如同一把刀子，深深切割着碧瑶的心，更是这声音久久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不曾消散。
